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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下山(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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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后的飞鸢重新缩小成为一个木制的掌中小鸟,然而不变的则是齐云山熟悉的山脚。

    刘洛站在山脚的平原上,看着背后隐藏在夜幕之中的黑色山脉,心中感慨颇多。

    “小师兄,现在该往哪儿走?”黄月英站在刘洛身旁,与四年前曾送他上山的两位女子并不一样。

    “这儿吧。”

    那是他随严律己上山的道路,虽然有些模糊,但是并不曾从脑海中消除。

    刘洛走在前方,皱起的眉头不断审视这些黑夜中看不清的植被,似乎四年前的晨曦之中就是如此,四年后也仍未改变。

    “恩,就是这儿。”刘洛拨开面前挡住视线的一张巨大的叶片,对着背后的黄月英说道。

    “这儿?”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大片空地,没有人烟没有痕迹,甚至地上长出的青草都有小腿身高。

    “不可能啊。明明是这里的。”刘洛指尖燃起一撮火苗,虽然不大却照亮极远。

    “小师兄?”

    “不对,这里肯定是我当时走过的地方。”刘洛走向曾经伫立着玉鱼子屋子的地方:“这个地方,当年先生让我和四师兄聊过话,他当时正在种菜。他是看守山门的弟子,不可能不在位置上的。”

    “对了”刘洛转身看着披散着头发的黄月英道:“你和你爹是怎么上山来的?难道不是从这儿走的吗?你没看到过玉鱼子?”

    “不是的,小师兄。我跟爹爹是从另一侧一个石碑那儿直接过阵进来的,并没有看到你说的四师兄。”

    “不可能啊,当年四师兄还演示了投石问路。”刘洛捡起一个石头有学有样的往森林扔去:“就是这样,然后我们就进去了。当时先生还说了很多阵法相关的事情,怎么可能没有?”

    “可是小师兄,你再看看这里,怎么也看不出有过阵法的痕迹啊,若是有阵法,真气定然会有所规则的。”

    “我知道,可是这……,你看山上不是有六间屋子吗?一间师尊的,一间我的,还有三间是,大师兄二师兄和三师兄的,那最后一间是先生的,也就是我占了四师兄的屋子呀。”

    黄月英摇了摇头:“这个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到了严师兄屋子的时候,那儿并没有留下他的什么东西,至于小师兄你那里我就不清楚了。”

    “可是师尊和师兄不会骗我的啊,他们确实有讲过四师兄的啊。”刘洛来回寻找痕迹,地上的土壤丝毫没有翻新的痕迹,也没有留下过一点开垦的样子。

    “不然,小师兄,我们去找大师兄他们来问问吧?”黄月英问道。

    “恩,这个肯定要问的,不过我可以先去雨落村找先生和师父,他们定然知道这里面的内幕。”

    刘洛赶紧领着黄月英一路飞奔,朝着雨落村的方向跑去。

    路上的农田和脚下的田埂都是熟悉的感觉,纵然没有一点光亮,刘洛却没有多走一步歧路。

    “小师兄,还没到早上呢,我们现在过去应该都还没醒过来吧?”

    “那可不会,村子里可不像城里面要等到鸡打鸣了才起来,村子里大多半夜就起来筹备第二天的事务了。”

    刘洛叹道:“当时家里没有鸡,住的又远,我总是让自己早些起来,免得误了时辰做饭和上学。石头他们也都起的很早,虽然到了课堂上会偷睡一会,但是那也没办法呀,不早起就赶不上课堂了。”

    黄月英抬头看着点缀黑夜的星空和已经开始隐去光彩的月亮,动容道:“这么暗的天里,你们也起的那么早,怪不得小师兄你比其他师兄更加勤勉,原来都是长此以往养成的习惯了。”

    “也不能这么说吧。”刘洛脚下没有丝毫停顿:“就我所知,很多富家子弟一样秉烛夜读,只不过我们没办法点灯,就早些起来借着光亮看书。”

    左右说着话,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雨落村村口。

    “就是这儿了,当年我和石头他们打仗的地方。”刘洛怀念地摸着村口的那堵烂掉的石墙垛子。如今的刘洛只要轻轻抬脚一迈便能过去,再也不用像曾经一样还要加速撑过。

    “也不知道石头他们还好不好,都长成啥样子了。”

    刘洛绕着墙垛,轻轻地拍打上面的砂石,有一种看到老朋友的感觉。

    “小师兄,你们当年就是在这儿玩耍的吗?”

    “那是,当年他们几个叫我大将军,我可是这儿的孩子王,带着他们到处南征北战。就是不知道他们此刻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大将军了。”

    “小师兄,要不我们等会去找他们吧。”

    “恩,那是肯定的,一定要让他们吓一大跳才行。”刘洛脸上露出笑意,想到曾经的玩伴看到自己吃惊的表情,心中就感到很是惬意。

    “走,我们去先生家和我家里。”

    刘洛领着黄月英跑到村中,村子里的很多妇女都已经起来,摸着黑稀稀疏疏地开始筹备早饭。有些草屋子的炉子已经有烧开的‘嘶嘶‘响声,偶尔还有烈火淬烧柴火的声响。

    “先到我家里去看看吧。”

    刘洛想了想,还是觉得此刻有些过早,不如先去自己家中看看奶奶是否安好,再去先生家询问四师兄的事情。

    “恩,一切都听小师兄你的。”

    黄月英像个小媳妇一样乖巧地跟在后头。

    “奶奶,我回来啦!”刘洛跑到雨落村另一头较为荒无人烟的独栋草屋,还没进外面围着的栅栏就开始叫道。

    眼见自己的家就在面前,刘洛再也忍不住冲动,直接翻过围栏,率先冲到家门口。

    推开屋门,一股硕大灰尘扑面而来。

    无论是桌子还是床炕,都是记忆力的那副摆放。摆在墙角的石头斧子和墙上挂着的蓑衣布满了厚厚的尘土,向着自己原来的主人述说它们已经被遗忘多年。

    “怎……怎么会?”刘洛冲到炕前,看着炕上早就没人趟过已经风干腐朽了的麦草杆子,心中如同遭到霹雳,呆站着连话语都没能说出。

    “小,小师兄?”黄月英赶到屋子门口,看到刘洛脸色惨白,心中感到不对,轻轻的唤道。

    “不可能,不可能的。对了,先生说要帮我照顾奶奶,肯定在先生那儿!先生不可能会骗我的,肯定在那儿好好的。”刘洛发了疯似得转身冲出屋子,站在屋门旁边的黄月英就如同一团空气,根本没被注意到。

    “小师兄,等等我!”黄月英赶紧跟在后头,一路追着他的身影。

    “先生!五师兄!”刘洛跑在雨落村中的泥地上,一路大喊,完全没有一点顾忌。

    严律己的家与其他村民的屋子相同,也是一座简单的茅草屋子,不过没有养鸡也没有硕大的石头臼子,用来磨黍米壳子,所以显得更加宽敞一些。

    然而此刻却完全完全跟想象之中的大相径庭。

    “你是谁!”刘洛来到严律己家门口,抓住站在门口的一位男子破烂的麻布衣服说道:“你敢来这儿偷东西?!”

    “疯子吧你。”那个男子用力一推,可是力量如同石沉大海,对于面前这个少年根本没用,只得叫到:“你是谁啊你,什么偷东西?这儿就是我家,你哪来的疯子?”

    “胡扯!这儿是严先生家,怎么可能是你家?你这贼子还敢睁眼说瞎话,真是讨打!”

    刘洛直接甩了他一巴掌,将他右脸颊打得通红。

    “他婆娘,你快出来,你家男人给人打啦!”这个男子捂着自己涨红的右脸,赶紧冲着屋子里喊道。

    “哪来的野种,敢打我家男人?!”一个三大五粗的女子端着一根擀面杖就从严律己的屋中冲了出来。

    “恩?!”刘洛朝着男子身后望去,惊呆地将抓在手中的男子往后一推,倒退两步,不可思议的一直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我会记错的,这儿是先生家,不可能会错的。”

    “哪来的野小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来我们家闹事,老娘不打死你个野小子。”

    这个壮女人接过自己啼啼呜呜的男人,举着擀面杖就朝刘洛肩膀打了下来。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只听得咔擦一声,拳头粗的擀面杖打在刘洛身上就像撞到了利刃上,直接断为两截。而挨打的刘洛好似全然不知,只是呆立原地看着多出了很多农具的庭院,呆然自语。

    “妈呀,我说哪有人这么好心送俺们房子住,原来是那老混蛋有个厉害对头,是让我们来抗包来了。”

    女子吓得坐在地上,拖着那个已经软了脚走都走不动的男人,向屋子里溜。

    “什么老混蛋!你说这屋子是有人给你的?”

    刘洛听到这个女人的言语,快步冲到她的面前,直接一把将她从地上举了起来,掐住她的脖子,大声喝道。

    “小师兄。”黄月英喘着粗气跑到刘洛身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小师兄,这儿发生了什么?”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地上的那个软蛋男子替自己的婆娘求情,抱在刘洛腿上哭嚎。

    “小师兄,别再举了,她快喘不过气了!”黄月英着急地压着刘洛举起的手臂,也不断替那个脖子衣领被擒住的女子说话。

    刘洛黑着脸,一把将这女子扔在地上,不顾她已经失禁的臭味,厉声喝道:“快告诉我,原来的人去哪了?你们怎么会来这儿的?“

    女子松了口气,嘶哑着嗓子说道:“好汉莫要再动手了,奴婢什么都说,什么都说。这个屋子原来住着一个老杂毛,大概4年前,我们夫妻二人从北面逃难来到这个村子,身上又没盘缠,周遭也没有一块地安身,可以说是穷困潦倒,随时都可能成为路边尸骨。那个老杂毛好心请我们来他家,而且还跟我们说,到时候他要离开这里,这里的一切都会交给我们,让我们好好在这儿生存,等到以后会有一个青年来找我们,到时候托句话给那个青年就是。”

    刘洛攒紧拳头,怒发冲冠:“你是说,他把房子给了你们,还要你们传话给我?!”

    女子扫视了一下这个少年,心中暗想怎么也跟严律己说的青年对不上号,不过哪里还敢管那么多,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老杂毛就是让我托话给好汉你的。”

    “他说了什么?”刘洛一字一顿地狠声道。

    “他说什么,奶奶安康,什么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还有什么莫念旧情,定然有缘再见。时间都过了好久了,我也忘了不少。”女子畏缩地躲在一旁,又惊又怕,只记得这些话语。

    “留你何用!”刘洛举起手掌,就想往那女人身上拍去。

    “好汉饶命啊,别杀我婆娘。对了,我还记得一句话,好像说什么冥冥中自有定数,北上便可寻破局之道。”男子死死地抱住刘洛的大腿,涕泪流了一地。

    “小师兄,别生气了。我想你先生他也不是故意为之的,你将火气发在这两个无辜百姓身上,也没什么用啊。”

    黄月英站在刘洛背后,轻轻地压着他的手臂,细声说道。

    刘洛忍下了怒火,放下了自己的手臂,低头摇头说道:“好你个严律己,没想到连我都骗过去了,厉害,有趣,有趣啊。”

    抬头对着这对夫妇喝道:“这儿就算作你们的屋子,但是你们二人也不得肆意妄为,要跟村中人相处友善,不得破坏这里的一切,若是要我知道你们两有为非作歹之心,我定回来取你们人头!”

    “知道知道,我们一定听从好汉的话。”这对夫妻赶紧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道谢。

    “哼,我们去石头他们家看看。”刘洛返身抓住黄月英的手,走出这个曾是严律己的家,再也不愿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