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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画、伤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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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怔,有些感觉到女子似又生起气来,但却终无头绪。他只得应了声,转身走了出去。

    待到身后房门一声轻响,随即啪嗒一声落下门栓。刚收回去的眼泪,似又受了天大委屈一般涨红了眼圈。湖风穿窗而过,打在脸上混着眼泪的冷瑟,竟然如针芒一般刺痛着她不平的心头。她这是怎了,完全似一个刚困入情丝的小女子家般情绪化,哪怕一句最简单的话语,都能变成与他之间难捱的纠缠。

    正在她冷了心,任眼泪痛快的滑落的时候,门被人大力推了开来,咣当两声巨响,两扇木门被撞在了墙壁上。赶忙手忙脚乱的擦了眼泪,以为是小蝶莽撞如斯,刚想转身嗔她一眼的时候,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呀拉,你在干吗呀?!”是她,那个叫什么翡仞的女子。还没来得及有其他过多反应,女子便已经窜到了汪筱沁的面前。

    顿时,汪筱沁心里涌起了一丝有些无奈的悲哀。难怪,煜白会和她这么亲密。这么灵动如精灵一般的女子,有谁会不喜欢。

    这个叫翡仞的女子,那双眼睛,是汪筱沁见过的最晶莹透明的眸子。如同雪融之后第一朵迎着黎明悄然而开的白兰一般,吐着纯粹而明亮的光芒。只是那双眼睛,就已经打碎了汪筱沁所有的幻想。

    “啊拉,你在哭吗?”女子的声音,干净而纯粹。让汪筱沁不知该如何回答,如何去怨。

    汪筱沁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淡然的撇过了目光。

    翡仞似乎很是好奇,不停的眨着眼睛看着汪筱沁,一双小手背在身后,不时的挽着娇憨的动作。

    “可是你眼睛里面在滴水呀。”说罢,伸出娇小的手指擦过汪筱沁的脸颊。她的手指滑过的一瞬间,汪筱沁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好冰冷的体温,比自己画皮身体的温度还要低上几许。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看向翡仞,看得她正将指尖擦去的那滴眼泪伸进口内,眨着眼睛舔了几下。她的指甲上涂了一层诡异的翡翠绿,魅惑的动作下,晃的汪筱沁的眼前有些模糊。

    汪筱沁别过头不去看她,提起笔写下:“你有什么事?”

    翡仞弯下腰饶有兴趣的看着汪筱沁写字,而后用手捧着脸说道:“恩呢,我找你有什么事情呢,让我好好想想哦,我出来太久,都忘记了啦。”

    汪筱沁没有说话,依旧淡淡的看着她。

    过了许久,翡仞双手一拍,兴奋的说道:“我想起来啦!”而后开心不已的低下头,凑到汪筱沁耳边,冰冷的有些可怕的气息拂过汪筱沁的耳垂,

    “我来,是为了杀你。”

    冷冷的口气轻散,在汪筱沁惊然的目光中,女子指甲上的翡翠绿妖艳的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如同午夜中一只迷路黑猫绿色的瞳。

    那宛如黑猫翡翠绿瞳一般的指甲,在汪筱沁面前摇着诡异的流影。在暗夜之中晶莹剔透,随着房间内灯烛的细微摇摆,散发着不可断绝的魅惑。在如斯境地之下,汪筱沁的惊讶变成了浓烈的疲惫与不堪承受。

    “是么。”轻轻的在纸上写了一句话,便是抬眼清澈的一瞥,而即转眼看向窗外。

    翡仞水灵的瞳微微放大,仔细的看着汪筱沁的一举一动。片刻的沉默后,她便失望的低下细密的睫毛,说道:“你都不害怕。”

    汪筱沁笑的有些无力,“在这里,我什么都怕,惟独不怕的,就是死。”

    这句几乎没有一点托力的话语,没有一丝坚持或者强势的重量,浮在纸上都是软弱无力的气度。有的,只是太过明显的无奈。

    翡仞闻言,兴奋的抬起头,刚才那失望的情绪一扫而光,完全是换了张脸一般迅速。“那既然你不怕死,我杀你便是很无聊的事情咯?!”

    汪筱沁有些不知如何开口。诡异的不知目的的女子,诡异的对话,让她完全失了主意不知该如何招架。

    “或许吧。”如实写道,心下的疲惫更添几许。

    翡仞看到后,开心的笑了起来,轻灵的眼睛柔媚的弯成半月的形状,流露着天真无暇的天然光泽。

    “太好啦,我终于不用杀你了。”

    “为什么?”头有些痛,思绪有些跟不上这个女子的跳跃。

    “因为他说过,不许我做无聊的事情,要不我就会死的。”翡仞一本正经的说道,摇着细细的手指,如同在说什么命令一般严肃。

    彻底摸不着头脑的汪筱沁决定放弃这对话,便抬手写道:“在阁楼内吹萧的,是你吗?”

    翡仞很是干脆的点了点头,忽地又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说道:“为什么我将六首不同的曲子乱加在一起,你还能跳舞?”

    汪筱沁笑了笑,微麻的手指让她捏笔的手指不由的有些松动。

    “那为什么你将六首曲子乱加在一起,还是有曲有调,连收尾都无懈可击呢?”写下一句反问的话,汪筱沁笑盈盈的看着她。

    翡仞似乎有些苦恼,抬起手摸了摸头,说道:“那是因为我的本能啊,难道那也是你的本能?”

    手里的笔一滞,落在宣纸上一块墨点,将娟秀的小楷晕成一片不清不楚的心情。

    随手换了张纸,汪筱沁写道:“那是一种叫记忆的东西。”

    好奇的趴在桌子上看汪筱沁犹豫的写下这句话,翡仞果然有些迷茫不已。大大的眼睛浮现着一层茫然,拿起那句话左看右看,终究放弃的嘟起嘴巴说道:“我都不明白。”

    汪筱沁不知道如何在继续和她说下去,只知道自己能说出这些,似乎微微有些轻松。刚才在台上涌起的关于前生的回忆,还有与煜白的纠缠,已经让她不堪重负。而今,这个诡异的不知来历与目的的女子,却不知为何,让她竟然有些依恋的感觉。她仿佛觉得,这个女子单纯的外表下面,是与自己相似的无奈境地。

    正在她乱想着,翡仞突然一声惊叫,“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你为什么一直在写字,而不是说话呢!”

    一愣,汪筱沁对自己刚才的想法有些失笑,果然,这不过是自己的一相情愿的想法吧。怎么了,自己现在变的好脆弱。

    “因为我嗓子坏掉了。”

    翡仞看了看,随即哦了一声,便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会把嗓子弄坏呢?”

    完全不知如何回答,汪筱沁有些无所事从的感觉。

    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小墨闯了进来,打破了这有些尴尬的场面。

    小墨一进房,就立刻看到翡仞正一脸逼迫的模样(其实是好奇的原因),而汪筱沁则是柔弱的侧着脸,看不清表情的样子更坚定了小墨的想法————肯定是这个坏女人在欺负初凝。

    于是,属于行动派典型的小墨立刻闪身挡在汪筱沁的面前,一下错开了翡仞好奇的目光。

    小墨水色的眸里凝着冷洌的有些青涩的神色,淡粉色的唇好看的抿着,嘴角虽然带着明显生气的形度,但还是不妨碍他若娃娃一般精致的样落。

    有些迷茫的看了小墨坚定的背影,汪筱沁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却没料小墨属于少年人特有的喑哑声音说道:“凝姐姐,不用怕,有我在。”

    汪筱沁更觉迷茫。这,是小墨吗?小墨会对自己这么好么?为什么这口气,这么象墨影。从上次和墨影一起回来后,就一直没见过小墨,但这也不应该变化如此之大吧。

    而小墨却不知道身后的汪筱沁的沉默是因为她在迷茫这件事情,只当她是因为害怕翡仞,才如此模样,心下更是恼怒对面一脸好奇表情的翡仞。

    “呐,我说,你们长的并不象啊?她为什么会是你姐姐呢?”翡仞看了半天,终于问道。

    小墨干脆的冷声道:“长的象就一定是我姐姐了吗?长的不象就一定不是我姐姐了吗!”

    翡仞一愣,反而是觉得有趣一般笑着,银铃一般的笑声响在房间内。“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当你姐姐哦,我和你长的也不象!”

    小墨滇黑的眉立刻拧成了川字,先是有些词穷的尴尬,而后便是更加怒气冲冲的话语:“你胡说八道!”

    翡仞则是有些迷茫的说道:“胡说八道?我没有啊,是你先告诉我的吗,是你胡说八道。”

    小墨第一次彻底不知如何回答,看着那女子清澈的目光,他张着嘴却只能凶巴巴没一丝底气的说道:“你!”

    看着两人如孩子一般的斗嘴,汪筱沁顿时更加无奈。这都是什么和什么,无奈的站起身,拉开小墨倔强的身子,站在二人中间做出了暂停的手势,而后在纸上写道:“你们两个要吵架就出去吵,我很累了。”

    小墨一看,顿时有些委屈的瘪了嘴不多言语,而后试图解释一般张了张嘴,但不知为何看到初凝柔弱绝美的面容,满心的话语就变成了耳根的一抹红晕。

    而翡仞则出人意料的干脆走了出去,临到门前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说道:“对啦,那个讨厌的男人是你夫君吧!记得管好他,不要让他随便欺负弱女子哦!”随即也不管房间内二人都是呆住的模样,自顾自哼着歌走了出去。

    呆了半饷,终究还是小墨先开得口。

    “疯子一样,凝姐姐不要理她。”略带怒气的口吻,又是安慰的话语,让汪筱沁有些哑然。那双水色的眸子,绝对是小墨无疑,可为何,这种温柔的有些不似少年的话语,会从他嘴里出来。而且,让她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失笑的摇摇头,拿起笔写下:“好了,不要生气。我却是没放在心上。”

    小墨哦了一声,随即也似没得话说一般,四处看了看,找了把木椅坐在了汪筱沁旁边。

    与汪筱沁的距离不是很远,一抬眼,便是她那双凝水的眸子,烟眉微拢,似总有解不开的愁意,柔弱的锁在一处,总让人不自觉的迷醉。小墨不自觉盯了汪筱沁一会,才梦醒一般错开了目光,白皙的脸上浮现着明显的红晕。有些被当场捉到的尴尬,小墨不禁有些慌神,连出口的话,都是软飘飘的一层,游移不定。

    “那个,凝姐姐,你与我爹。”本是疑问的口气,却被他一慌之下,乱成了完全的陈述,让汪筱沁顿觉茫然。

    心下虽是茫然,仍是抿了笑,提笔写道:“有话就说吧。”

    看到那行娟秀的小字,小墨捏了手心使劲的试图压下手里绵延的汗,喉里干干的吞吐了几次含糊不清的气息。发觉汪筱沁迷惑的望向自己,清澈的瞳紧紧的锁在自己的身上,他便更是紧张不已,连后背上黑色的衣服被浸出一大块明显的水晕都未发觉。情急之下,他不得不猛得掐住了自己手心里的嫩肉,疼痛迫得他终于吐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与我爹,是有什么误会吗?”

    汪筱沁一愣,显是没想到小墨吞吐了半天,就是为了一个这么简单的问题。看着红着脸窘迫不已的小墨,她几乎是有些怜爱的笑着写道:“也没什么误会啊。”

    “那你为什么看到我爹与那女子,就会生气的晕过去呢?”小墨很是着急的问道。

    提在半空中未落的笔顿时僵住了,汪筱沁有些哭笑不得了。自己表现的就那么明显吗?连小墨这个孩子都看出来了?

    “我没生气,不过是月夜思发作。”

    小墨看完,似是埋了什么心事一般,本如孩子一般稚气的青涩表情,却凛然多了几分忧色。

    “那个,你难道不知道月夜思到底是什么意思么?”犹豫了半天,小墨终于问道。

    汪筱沁这次很干脆的写道:“知道啊,你爹与我说过,不就是一种植根于骨髓的毒药吗?”

    小墨摇摇头,一向青涩的口气变的有些低沉:“这月夜思,是情药种出的毒药。”

    情药?汪筱沁迷惑的看着小墨,她到是第一次听说,还有一种药叫做情药的。

    发觉汪筱沁的迷惑,小墨解释道:“我爹也说过,这药是一名女子为了挽回她所爱之人的心才做的药。因为,这药能催情,能让人轻易的动情。至于为什么能让人动情,恐怕只有做药的人才知道了。”

    催情。动情?汪筱沁更觉困惑,小墨跟自己说这些干吗?

    “如果,中毒之人动情之后,却不是爱上下毒之人,就必须承受双倍痛楚。我爹起先,并没有将这点告诉你。”说到这里,声音顿住了。抬头后的小墨几乎是有些苦笑一般了,连话都浸满了无奈。

    “因为我俩都没有想到,你会对他动情。”

    轰然一声,汪筱沁清晰的听见自己身体里有什么倒塌的声音。原来,这就是催情的意思。原来,自己对他,不过是因为毒药。不知怎地,当真相突然出现之后,汪筱沁的心里竟然没有什么怨怒的感觉,有的,只是满满的装不下的疲惫。突然想起起先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心理起伏,又想起与煜白之间潮起潮落的种种,嘴角竟然忍不住的,勾了一抹弄人的笑。

    何必啊,所谓的喜欢,居然是被人设计好的圈套。没想到,无法掌握自己的身体与命运之后,紧接而来的,竟然连自己的感情都被一个所谓的毒药给剥夺的体无完肤。老天,我究竟如何惹了你,你要如此对我!愈加浓烈的笑意涌在心头,不停的翻上喉咙,刺激的整个头都有些昏沉。麻痹的刺痛让她不自觉的笑的更加欢畅,仿佛自己刚才听到一个多么大的笑话一般。

    当最后那满腔的笑意如辣椒水一般呛进心口,辛辣的酸痛让她嘴角的那抹寒人的笑容,盈了一抹咸涩的味觉。明明没有哭,为何会那么清楚的尝到眼泪的滋味。

    小墨手足无措的看着面前女子的笑容,为什么,明明是笑容,他却替她心痛不已,竟想一把抱住她告诉她不要笑了。可是,他终究不能啊。

    “那个我爹怕他告诉你,你会接受不了,所以才让我来的。”低下头去,刻意不去看女子柔弱的脸上,挂着的那抹凉透的微笑。

    汪筱沁完全是麻木一般提起手里的笔,在纸上写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就一次全说了吧,我真的不想再听到你们任何一个人告诉我,所谓的真相,被你们不小心忘记了。”

    小墨看了那字,小楷已经没了先前的干净利落,连卷墨都是木然而拖蹋的颤抖。心里有些揪疼,他几乎已经忍不住想要告诉女子一切的真相,可是他不能为了她而舍弃一切。他的命不是自己的,更不是她的。狠狠的闭上眼睛,将所有的软弱与疼痛压在心里的最深处,他压下一丝颤抖的音节说道:“凝姐姐,对不起。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么多。”

    汪筱沁摇摇头,轻轻的拿起刚才写字的纸,放在手里揉在一团,随即又铺开。薄脆的宣纸在她的弄作之下,褶皱破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