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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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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躺在泥水中的宁西,常时归想起自己在时隔多年后,第一次见到宁西时,她在雨水中奔跑的模样。

    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再遇宁西时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或许她已经嫁为人妇,也有可能她还没有找到合心意的那个人,到了那时候,他会一脸云淡风轻的对她说,你好,我是常时归,你还记得我当年给你写的情书吗?

    然而当他真正看见她的那一刻,看到她为了一个镜头来回的奔跑,他什么也不想说了,只想替她撑开一把雨伞,为她挡住所有的风雨。

    尽管她已经变了很多,比起七年前少了娇憨与天真,也没有那时候圆润可爱,但是他仍旧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仿佛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那就是宁西,就是那个自己曾经有过好感,这些年一直都没释然的小姑娘。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些年对宁西的挂念,究竟是因为年少时的那点懵懂之情,还是因为当年得知她年少却父母双亡,所以心里才一直放不下,或许是两者都有,只是时间太久,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直到这一刻,他看到宁西躺在地上,满脸泥水却眼若寒星,心脏仿若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抓了一下,连呼吸都已经忘记。

    这一次他做了上回见到宁西没有做的事情。

    为宁西撑一把伞。

    《胭脂三生》剧组的工作人员有些懵,怎么拍摄刚结束,就有个陌生男人窜到他们前面去了?

    这孔玉恒转头去看满脸呆滞的小杨,“小杨,这个人是宁西的朋友?”

    “啊……啊!”小杨猛地点了几下头,这才反应过来,与两个工作人员拿着干毛巾大衣之类的冲了过去。

    “常先生。”小杨点头哈腰的朝常时归笑了笑,然后弯腰去扶宁西。

    常时归伸了伸手,想去扶宁西,可是看到她全身湿透,衣服已经贴到了身上,他只好收回了手。

    “常先生,谢谢你。”宁西接过干毛巾擦干净脸,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矿泉水漱口,吐出嘴里的泥沙,“您是来……爬山的?”今天这个天气,好像不太适合这个运动。

    “不,不是爬山,”他摇了摇头,从衣服口袋的掏出一块手帕,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后面,“这里还有。”

    “谢谢。”宁西看着他手里那块洁白的纯棉手帕,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毛巾,然后擦了擦耳朵后面。

    见她没有接自己的手帕,常时归也没有介意,他把手帕放回口袋,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今天雨这么大,还要拍吗?”

    “拍啊,”宁西没有穿小杨递过来的大衣,“这个地方洒水机不好弄上来,如果天气不配合,要拍这么一场戏的话,要烧不少钱,今天这个天气正好。”

    常时归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冒雨搬器材道具的工作人员,“剧组经费不够?”

    “省着点花,还是够的。”宁西打了个喷嚏,吓得小杨忙给她泡了一杯板蓝根冲剂过来。

    闻到熟悉的板蓝根味儿,宁西无语的看了小杨一眼,这孩子对板蓝根是真爱,每次出来拍摄,这玩意儿向来都是必不可少的。

    “宁西,准备一下,我们拍下一场。”孔玉恒穿着一件黑漆漆的雨衣走过来,她疑惑的看了常时归一眼,这个人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常先生,这是我们这部戏的导演,孔导。”宁西咬牙喝完一杯板蓝根,然后给常时归介绍孔玉恒,“孔导是位十分优秀的导演。”

    常时归闻言朝孔玉恒点了点头:“你好。”

    “孔导,这位是常氏集团总裁常时归先生,”宁西说完这句,就见到孔玉恒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宁西一眼,才恭恭敬敬对常时归道:“常先生,您好。”

    这位只在传说中存活的大人物,怎么跑到她的剧本来了?她看了看宁西,又看了看常时归,宁西竟然与常时归有交情?

    难怪她总是觉得这个男人眼熟,原来她在杂志上看过他的照片。当时还有网友特意把这位常先生的照片放到网上,笑称他是国内含金量最高的钻石老公。

    只不过当时那张照片在网上并没有流传多久,就被删除了,所以她一时间根本没想起来。

    传闻常时归现在是九吉文化娱乐公司的第二大股东,以宁西的演技与相貌,加上有这位常先生的保驾护航,圈内的资源还不是任她挑选?

    想到自己这个尚在赤贫线上挣扎的剧组,竟然把宁西拉了进来,孔玉恒莫名有点小骄傲。

    化妆师上来给宁西补妆,宁西抬起脖子,露出上面一条狰狞的血痕。常时归看得心头一跳,仔细看去,才发现那并不是真的,只是化妆师画上去的。

    “常先生,”宁西指了指不远处为了放监控器搭的帐篷,“你先去那坐一会儿,我拍完这几个镜头就过来。”

    常时归看了看宁西,又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雨,嘴角往下垂了垂,然后老老实实的挪动着步子往旁边走,走出了拍摄区。助理徐州见他过来,给他搬了一把擦得干干净净的凳子,“老板,我刚才问了一下剧组的工作人员,他们说今天的戏份不多,拍完宁小姐这几场淋雨的戏,就可以结束了。”

    帐篷顶被雨水打得噼里啪啦,然后又顺着棚顶落到水洼里,溅起一朵朵水花。看着坑坑洼洼的地面,常时归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略微点了点头。

    徐州小心的看了老板一眼,又看了眼站在雨里等着开拍的宁西,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各小组准备,一二三,开始!”

    努力攀爬的女人,她的指甲已经断裂,鲜血混着泥水染红了她整只手掌,她回头看着后面追来的敌人,脸上竟露出一丝笑意。惊雷响起,她抬头看天,天空乌云翻滚,狂风呼啸,就像是陷入苦难中百姓的呐喊,声势浩大足以吞天。

    大地在颤动,一块块石头滑落,她站在山涧,有小石块落在她的身上也不介意。当看到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们一个个被埋在在巨石之下,她撩开黏在脸颊上的发丝,露出脏污却又漂亮的五官。

    徐州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麻,他不懂什么叫演技,只觉得宁西整个人的气场太可怕,仿佛她看着的地方,有让她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的仇人。

    然而事实上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荡荡的山坡。

    从今天以后,他再也不会觉得做演员这行轻松了,这要多牛逼的能力,才能对着空荡荡的地方又哭又笑又怒。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感染力与演技?!

    “好的,很好,道具组准备,龙套准备。”

    道具石头,道具血袋,还有还有几个穿着士兵服装的龙套,这些人要扮演被压在石头下的敌人。另外一边,宁西独自撑着一把伞站在角落里动也未动,似乎是在酝酿情绪。

    在导演喊下开始的那一刻,宁西的眼神立刻变了,她取下头上唯一的素银簪,小心翼翼靠近被巨石砸中的几具尸体。

    就在这个时候,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动了动,他似乎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宁西猛地扑上去,然后用手里的银簪狠狠扎进了对方的脖子里。

    “宁西,扎脖子的这个动作重新来一次,”孔玉恒从监控器后探出脑袋,高声道,“你刚才动作还是慢了些,对方是侵略者,是仇人,是杀你父兄的仇人,你身后还有村名还有嫂子侄子需要你的保护,这个时候你不能有一丝犹豫,懂不懂?”

    宁西朝被她用膝盖顶在地上的龙套道了一声抱歉,然后朝孔玉恒比了三根手指,起身往后退了退。

    徐州眼看雨越下越大,老板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干笑着小声道:“演员拍戏……真不容易啊。”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老板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只是头也不回的“嗯”了一声,便再没有别的反应。

    “噗!”银簪扎进敌人的脖颈,她面无表情的把银簪抽了出来,然后捡起地上的石头在这个人头上狠狠一砸,见他确实毫无半点气息后,才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雨水哗啦啦的冲刷着她的脸,冲刷着她手里的银簪,银簪一点点变得白净起来。

    “好了,这条过了!” 孔玉恒道,“辛苦大家了,大家收拾东西回家休息吧。”她转身走到常时归面前,陪笑道,“常先生,我们剧组从昨天下午一直拍到现在,所有现在大家都准备回家休息了。”

    常时归点了点头:“休息是应该的,我听说……剧组的经费似乎不太够?”

    孔玉恒苦笑道:“这部戏的题材并不讨投资方的喜欢,所以是我跟编剧自筹拍摄。”

    常时归看了眼拍摄区,宁西已经去换衣服,此时那里空无一人:“我很相信宁西的眼光,她喜欢的片子肯定不会错。孔导若是愿意的话,可以写份预算表交给我的助理,我愿意为这部戏追加投资。”

    “谢谢常先生,谢谢常先生!”孔玉恒喜出望外,她原本还在担心宣传资金不够用,现在有了常先生的投资,她就再也不用担心资金问题了!

    常时归低声道:“孔导不用谢我,常某只是希望剧组的拍摄条件更好一些而已。”

    孔玉恒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位常总裁为什么连剧本都不看就投资这部戏了。欣赏她这部戏是假,不想让宁西拍戏的条件太差才是真。

    “常先生,孔导。”宁西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出来,头发湿漉漉披散在身后,因为一夜没睡,卸妆后的她看起来有些憔悴,但是仍旧不掩艳丽。

    “今天的雨可真大,”她边说边笑,接过小杨递来的雨伞,顺势往旁边移了移,刚好替孔玉恒遮住从山涧吹来的寒风。

    孔玉恒看着笑得宛如烟霞的宁西,大概有些明白为什么连常时归这样的男人,都愿意为她冒雨追到这里来了。如果她是个再年轻十多岁的男人,为了追求她 ,肯定愿意做任何事。

    “对啊,山里条件艰苦,等下你回去后泡个热水澡,去去寒。”孔玉恒抬起手看手表,“都快到中午了,我去那边看看,你们慢聊。”

    看着孔玉恒风风火火的背影,宁西笑着道:“孔导性格比较急,常先生不要见怪。”

    “不会,”常时归见她脸色不太好,“我听导演说,你从昨天下午就开始在这里拍摄了?”

    “平时在这里拍戏的剧组多,我们剧组资金不充足,人脉也比不上其他的剧组,所以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我们昨天就开始拍摄一些准备镜头了,”宁西笑着用手掩着嘴打了一个哈欠,“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顺路从这里经过,就过来看看。”常时归没有特意说明自己是来找宁西的,他看着山下道,“已经中午了,我请你吃午餐。”

    “好呀,谢谢。”宁西没有拒绝,两人各自撑着伞往山下走,雨势太大,雨水汇成一股溪流,顺着石阶往下流,宁西的鞋尖已经湿透。

    常时归在前面有意配合着宁西的步伐,走得并不快,他回头时看了眼宁西的鞋:“你们演员拍戏,经常这样吗?”

    “也不是每天都这样,有时候取景需要借助天气,或者赶进度,就会连着拍戏,”宁西又打了一个哈欠,她揉了揉眼角,擦去挤出的眼泪花,“不过确实也不太轻松。”

    常时归闻言沉默片刻:“刚才我跟孔导谈了一下这部戏的内容,这部戏挺不错。”

    就她进去换衣服那一会时间,他们就开始谈有关这部戏的事情了?

    宁西眨了眨眼,等着常时归下一句。

    “我决定对这部戏进行投资,”常时归回头看她,“这样你们这部戏在宣传的时候,也能有足够的宣传费。”

    “谢谢你。”宁西停下脚步,看着山脚下,眼神悠远。

    “不用谢,作为商人,我只是投资了一项我觉得会有回报的项目而已。”常时归扭回头,没有看宁西。

    宁西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勾起嘴角笑了笑。

    两人下了山,常时归替她拉开车门:“请。”

    “谢谢。”宁西上车的时候,看到不远处似乎有个人正在拍照,她皱了皱眉,不过没有说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长得十分高大的男人突然走到那个偷拍者面前,不知道他们两人说了什么,对方把相机递给了这个男人。

    “不用担心,照片不会流传出去的。”常时归见她正关注这一幕,对她安抚一笑,“中午想吃什么?”

    “既然是常先生请客,那我就客随主便。”宁西笑了笑,“我相信常先生安排的地方,肯定不会让我失望。”

    常时归笑了笑,没有继续再问,很快他的助理与司机都上了车。

    宁西认出开车的司机正是刚才去拿偷拍者手机的男人,她看了眼常时归,难道这个男人是司机兼保镖?

    车子开动后,常时归就没有再说话,她困倦的靠着椅背,不过却没有睡过去。车子没有开多久,就到了吃饭的地方,或许是考虑到她一晚上都没有睡觉,饭菜准备得简单可口又营养,所以尽管宁西困得不行,仍旧胃口大开吃了不少。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或许是因为常时归散发的气场没有攻击性,又或者吃饱喝足困意实在太强大,宁西的戒备心抵挡失败,无知无觉的靠着车窗睡了过去。

    看着即使靠着车窗也能睡着的宁西,常时归对司机道:“开慢一点。”

    车子继续前行,速度虽然减下来了,可是宁西的头仍旧随着车子的晃动点来点去,常时归犹豫着伸出手,指尖在碰到宁西发丝的那个瞬间,便触电般的收了回来。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柔情似水,却再没有触碰她一分一毫。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坐在副驾驶的徐州扭头小声道:“老板,宁小姐的住处到了。”

    “我知道了。”常时归移开自己放在宁西身上的目光,让自己的情绪尽量显得平静后,才再度转头去看她。

    宁西觉得似乎在做梦,梦里妈妈在帮她整理书包,爸爸在厨房做着她爱吃的红烧排骨,排骨在锅里翻滚,发出刺啦啦的声响。

    而她这个被爸妈宠爱着的小公主,正坐在沙发上啃苹果,可是苹果太大了,她怎么啃也啃不完,“妈妈,你今天买的苹果好大,我吃不完。”

    “吃不完就跟人分一分。”妈妈这样回答她。

    可是她抬起头,却没有看到妈妈,连厨房里的爸爸也消失不见了。

    “妈妈?”

    “爸爸?”

    “宁西,宁西……”

    她睁开眼,看到的是常时归带着关切的双眼。他站在车门外,手里拿着雨伞,正弯腰看着她。

    “到了啊?”她坐直身子,恍惚地看了眼窗外,转头对常时归笑道,“谢谢你送我回家。”

    “不用客气。”他把伞撑到她的头顶,她下车的时候,一滴雨都没有淋到她的手上。

    “睡个好觉。”他把伞塞进她的手里,伞把上还带着他掌心的余温。宁西握紧伞,朝他笑了笑,没有再道谢,只是对他摇了摇手,然后走进了小区大门。

    常时归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再也看不见后,才坐进了车里。

    “老板?”徐州到,“刚才蒋少打电话过来说,请您今天下午去农庄钓鱼。”

    “不去了,直接去公司。”常时归掏出手帕擦去脸上的雨水,语气淡漠道。

    “好的,我这就回复蒋少。”

    近来老板似乎越来越不爱与蒋少这行人来往,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以老板的个性,下定决心以后,就从来不会再更改。

    蒋成挂了电话,对朋友们耸了耸肩,做出摊手的动作。

    “嗨!”几位同伴齐齐发出失望的声音,蒋成看了眼身边一言不发的白露,安慰道:“常哥可能是工作太忙,空不出时间,我们下次再约他好了。”

    白露端起酒喝了一口,头也不回道:“谁管他来不来!”

    见她这样,蒋成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其他人见状,都笑着活跃气氛,“来来来,喝酒。”

    “你们少喝一点,今晚还要跟曲家那几个赛车,到时候输给他们就没面子了。”

    “曲元柏算个屁!”蒋成冷哼道,“就他那鸟样,想赢我们,等下辈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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