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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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的园林总是秀美、优雅,一步一探之下不见任何污秽俗气之感,雨打芭蕉之景便能苏了整个天下。于此同时,大户人家的亭台楼阁之间,除了雅致以外还散发着气派,廊腰缦回展尽了柔婉、檐牙高啄显示着威严。温和的细雨斜斜地飘下来,将树木的颜色染得更深,树干的深棕色更添厚重,嫩绿的叶子像是能滴出水一般。

    此时,周沐蓁就站在窗前,呆呆地看着雨打回廊。回过神时,意识到自己脖子僵了,她便毫不在意地仰仰头、轻轻活动一下站麻了的双脚,然后低头看看自己稚嫩的双手,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如今恒康伯夫妇恐怕是要哭晕了吧?她想。

    而在烈火中化成灰的她呢?竟是回到了她十二岁的那年,至少在一两年内,她跟那家人是不会有大的交集了。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她的心情极为复杂,不知道应该开心还是应该感到悲伤——这是给她重新来过的机会?还是让她重新经历一遍痛苦?

    若是她又走错路了呢?岂不是比直接在烈火中灰飞烟灭更要让人觉得折磨?

    “小姐,您怎么站窗子边了?这大病初愈,应该好好休息,又受了风可该怎么办?病情加重的话,您又该起不来床了!”一个中年女人焦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佩雪,快去倒杯热水来!”这位被称为姜妈妈的婆子一边说着,一边拿了披风过来,裹紧她,然后把她搂回了床上。

    “我没事的,你看我都好了!”周沐蓁笑道,“什么大病初愈啊,风寒而已,不打紧的。”

    那名叫佩雪的丫鬟捧了热水过来,笑道:“您还是听妈妈的话吧,否则吃苦的可是您自己。”

    姜妈妈点点头,附和道:“是啊,小姐您说着自己没事,这满打满算,都要在屋子里憋了一个月了。”

    周沐蓁听了此话,无奈地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却是止不住的。她由着姜妈妈把被子盖在她腿上,自己慢慢地抿着那杯热水。

    重生之后有这样的生活,应该算是幸运吧。

    她死时,是乾平二十六年;而如今,是乾平二十二年。虽然只有四年之差,却是她从豆蔻前到及笄后最重要的四年。只有这个时候,她这个庶女才有利用价值,才会被当成棋子为家族铺路。同样的,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最值得与他人抗衡,走出自己的人生。

    这个国度名叫大虞,以金陵为都。西南北三面都被大陆环绕着,东部临海;西方和南方有几个势力弱一些的邻国,各国之间的邦交倒是极为友好,通商也几乎没有什么限制。南蛮、西戎比较安分,而且和大虞之间有邻国挡着,根本侵犯不来,何况每年的朝贡贸易本来就是让这些蛮邦小国获利颇丰。只有北狄的游牧民族时不时来侵犯一下,几年前大虞有过和亲的心思,但事实证明,还是用真刀真枪才能把这蛮部制服。

    这里,是大虞的卫国公府。她位于国公府后宅的一处院落,这里有些偏僻,名只被叫做北苑。她两世为人,还是这里的庶出二小姐,身份低微、被人利用……甚至于,上位者利用你了,还需要你感恩戴德地叩谢他看得起你。

    周沐蓁心中冷笑,身体却是温顺地靠在了姜妈妈的怀中。这个极为关心她的中年女人是她院子里的管事嬷嬷,也是她的乳母,夫家姓姜。而端水来的那个,是她的一等丫鬟,名叫佩雪,是姜妈妈的侄女,很是聪明伶俐。上一世,嫡母在她外出上香时以其不敬为由,将姜妈妈杖毙了,她明明知道这是一场蓄意谋害,却在嫡母的施压下不敢提出一句质疑的话。

    至于两个一等丫鬟,也是因姜妈妈惨死的事与她离了心,她出嫁前便做主,将二人都嫁了出去,身边连一个陪嫁的都没有留。现在想来,她死后,这两个丫鬟更是没有后盾了,恐怕会被婆家欺压……虽然现在她们就站在她面前,周沐蓁还是觉得心悸,只觉得真是对不起她们。

    “我好的差不多了,过会儿去看看姨娘吧。”周沐蓁把喝干净了的水杯递给佩雪,心中想着前世的事,更是不想再躺在床上了,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她便提出要出门。

    现在的金陵城太过闷热了些,已经好几天了,她心中的郁结和焦躁却是丝毫没有减少,甚至对于已知的未来感到越发的绝望。重生之事太过奇异,她想找个人倾诉,却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知道自己是该出去透透气了,否则怕是会被恐惧逼得自尽。

    “奴婢就猜到啊,您今日必然是坐不住了,想去看姨娘,所以已经准备了些补品。”清清脆脆的声音传来,她的另一个大丫鬟佩霜掀了帘子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佩霜与前面二人不是亲人,但胜似亲人。可以说,是姜妈妈眼看着周沐蓁、佩霜、佩雪三个姑娘慢慢长大的。看到周沐蓁的笑容更大,姜妈妈也笑得开怀,指着佩霜道:“还算你这丫头机灵!”

    又闹了一会儿,姜妈妈说既然周沐蓁已经痊愈了,那便要趁她不在的时候叫二等丫鬟好好打扫一下屋子,换换新,去去病气。周沐蓁听了这话,也觉得自己的屋子似是要被捂得发霉了一般,她点点头,也笑弯了眼,带着佩雪和佩霜出了门。

    三个人先去到了正院。国公府的老夫人早已作古,如今是国公夫人刘氏当家。这刘氏的祖父曾坐到了丞相之位,如今这位老太爷致仕了便在家中遛狗养鸟;而刘氏的父亲已经去世,她的嫡亲兄长便是如今的吏部侍郎刘树。而前世那将她一把火烧尽的刘嫣,便是这刘树的嫡长女。如今看来,袁宇去世后,刘氏便上门说不管她的死活,恐怕是早就预谋好的吧?

    也正因为此,刘嫣在恒康伯夫人面前虽是帮她说话,实际上却是越发让恒康伯夫人生她的气,甚至对她下了杀心。周沐蓁不敢深想下去,她突然觉得,一味避着刘家和袁家是不可能的,也没有用处的。周家、刘家和袁家关系密切,只有在他们的面前,她才能发现些许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