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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十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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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吏城是困兽岛和武德之间,重要的中转城,它既不属于武德管辖,又不在困兽岛范围之内。

    因为从吏城到困兽岛,从驼海航线上算的话,还有将近十天的行程。

    但武德的权贵们,参加困兽岛“兽人”竞斗盛会的话,只能从吏城出发。

    而此时此刻的吏城港口,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一艘艘方舟停列在港口处,形形色色的人们在码头寒暄、交际。

    在这里可以看见,长辫盘头的苦力,也可以看见西装革履手提皮箱的绅士,同样还有一袭长衫礼帽从人力车上下来的人。

    一些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孩子们,叫卖着手中的报纸。

    已经连续一个月的时间,新闻都是困兽岛“兽人”就位的最新情况。

    这样的景象出现在峪原国,各地港口、码头处,人们最关心的就是,此次出行究竟能带回多少收益。

    小船们停靠在吏城港口下湾处,密密麻麻形成了一片连舟,与港口处的方舟形成鲜明对比。

    方舟体型是小船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不同于运送“兽人”的方舟,这里停靠的方舟,全是客舟,清一色全木构造,舟内更是极尽奢华,

    权贵们的行程早在一个月以前,就全部安排妥当,此刻方舟上的人正在迎接着贵人们。

    而下湾处的小船们,也没有闲着,对于他们来说,每年一度的兽人竞斗,就是他们一整年的收成。

    困兽岛并不限制参加兽人竞斗的观众,对于他们来说,人来的越多越好,毕竟困兽岛虽然叫困兽岛,但是整个困兽岛的面积,有半个武德那么大。

    自从逐项被武德流放到困兽岛之后,困兽岛就开始风生水起,前些年兽人竞斗还只是峪原少部分权门参加的,上层活动。

    逐项接手之后,一改往日规矩,门户大开,一时间困兽岛猛然从驼海七岛中窜出来,这只窜天猴威胁了以武德宫家为首的利益集团。

    武德上层这个错误的流放决定,导致的结果,就是宫家被逼起来了,最后不得不让位,武德正式落入宫家手中。

    与此同时便是,武德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大清洗,上至自动退位的城长,下到隶属武德海线的周子门,包括城防队,还有武德军,无一例外全部换成宫姓人。

    即便是游走在下湾处的小渔民都知道,峪原国此刻四面透风,根本无暇顾及武德,而此刻江湖接手吏治,这是真正的乱世来临。

    大事归大事,可小事还是明日米价有无上升,来年困兽岛是否还是逐项掌权?

    曹东顶着一头菜叶从下湾上岸,与此同时上岸的还有老大夫,老六。

    “你怎么也下来了?”曹东冷声问。

    这老头看着七老八十,能畅游七八海里,绝非常人。

    “怎么?许你上岸,不许我下水?”老六摘下头上的水草。

    “是你要弄死刘明明?”曹东问。

    “你不也要弄死他吗?”老六嗤笑。

    “你究竟是谁?潜伏在刘海生那里做什么?”

    曹东就纳闷了,刘明明不就是个连宫术安都不承认的人吗?至于潜伏在刘海生身边这么久?肯定有问题!

    “告诫你,逐项和宫家是死对头,我们也是。”

    说完,老六拧了拧身上的水,转身跳上一艘小渔船,渔夫刚要叫骂,就被老六甩出了银饼堵上了嘴。

    “困兽岛。”老六稍坐,转身冲曹东轻蔑一笑。

    “你从刘明明身上取了什么东西?!”

    曹东怒喝,他总算明白过来,自己背了天大一个锅!

    老六虽然是宫家人,但宫家人多了去了,他这么多年潜伏在刘海生身边,肯定是为了什么东西,据说刘明明他娘当年好像是被宫术安活活打死的?!

    曹东是让梁闯杀了秦泰,挑起周子门和刘海生还有漕门之间的关系,但梁闯手里的毒针是和老六取的,要不是老六让梁闯杀了刘明明,梁闯为什么这么做?

    除非梁闯和老六之间还有交易,而老六要取的东西,远比曹东想让以刘海生为首的周子门船队,转投逐项重要的多。

    而老六是宫家人?

    曹东瞳孔猛然一缩,老六去了困兽岛,这是宫家掌权以来首次登陆困兽岛,刘明明身上肯定有什么秘密!

    危险来临的直觉,让曹东有些慌乱。

    “快!去困兽岛!”

    曹东急忙跳上一艘小船,两个银饼砸在船夫脸上,船夫一挥手,立马从旁边的船跳山来几个壮汉。

    “我要最快!”曹东沉声说。

    “好勒!”

    ……

    ……

    刘海生这艘方舟,纵横驼海数十年,什么风浪没见过?

    可这次刘海生突然间发现自己老了,心里那股子气忽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是不是因为秘密保守的太久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秘密已经被人带走了,刘海生的眼睛里已无生气。

    “我的时间到了……”

    刘海生呢喃着从床上爬起来。

    最后关头,方舟上的后勤队几十口人,毕竟跟了刘海生数十年,总得给他们找一个好去处。

    不知为何,刘海生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却想起陆甲那双漆黑的眼睛。

    十年前,也有一个人的眼睛,像他这般黑,可容貌却对不上?

    刘海生都老了,他怎么会不老呢?

    ……

    ……

    刘海生宴请陆甲。

    寺景被挡在外面。

    “让他进来。”陆甲回头说。

    刘海生有些诧异,他似乎记得,陆甲身边的年轻人还好和陆甲年纪差不多?

    “坐吧。”刘海生说。

    整个甲板上,除了刘海生、陆甲、寺景,在没有其他人。

    此时,海面上倒映着落日红光,习习海风甚是凉爽。

    说是宴请,其实也就是从二等舱拖了桌椅出来,寺景跟着陆甲落座,风景倒是不错。

    桌上无菜,却放满了酒坛子,这是峪中原良子乡,十良梦。

    “你变了还是没变?”

    刘海生拍开泥封,推到陆甲面前。

    陆甲仰头灌下几口,这酒醇厚不辣口,有些年头了。

    “十良梦搁在船上,今天刚满十年之期,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刘海生灰败的眼睛中,透露出了无生望,陆甲知道,这是刘海生最后的时间了。

    “我是谁。”陆甲问。

    刘海生愣住,随即发出悲怆笑声,他确定陆甲就是他,不过当年叱咤九门的人,如今却在问他“我是谁”?

    更迭洪流中,峪原十五年前就开始各自为政,不过那个时候,江湖是江湖,城门是城门。

    九门崛起在无声的硝烟中,这些家族在短短的十五年间,已经遍及峪原各地。

    其中九门以东门为首,东门的前身是峪原东迁军,遭遇战打散之后,东门逃窜进深山,两年间出来时已是身家富绰。

    在大量购置军火、装备之后,东门以雷霆之势,迅速占据驼海以南,成为九门中的翘楚。

    东门神秘、诡异,它不像其余八门历史悠久,它出现的毫无征兆却又强悍不容挑衅,它不与八门来往,八门中却无人不认识东门令,凭借着地势优越,东门紧锁门户,人们将东门占据的地方,称之为“峪中原”。

    十年前,刘海生和他妹妹,刚刚加入逐项船队,海上刚刚打开新篇章,各方势力割据。

    那个时候,还没有现在的周子门,不管是武德港口,还是吏城港口,停靠着的除了少数漕门的船之外,其他全是逐项的船。

    逐项和宫家的战争爆发的毫无预兆,可刘海生清楚,所谓的宫、逐两家争夺海运不过是表面上的说法。

    因为一向不与人交往的东门,在这个时候主动向武德示好,东门要的很简单,就是一条航线。

    这条航线是从峪中原到炎疆的航线,而好处就是同样开放峪中原对武德的航线,峪中原物资丰富,产量奇高。

    谁达成与东门的合作,不管是地下还是地上,都将如青云直上,如虎添翼。

    东门和谈队到达武德港口时,那天天空中氤氲着浓厚的水汽,一场暴雨即将来临时,刘海生和妹妹只得暂上武德港口。

    刘海生永远都记得,那个人有一双漆黑如星空的眼睛……

    刺杀来的无比迅猛,顷刻间武德港口已经遍地尸骸,大雨倾盆而下都冲刷不干净地上的血迹。

    黑衣人逢人便杀,刘海生和他妹妹几次险些被砍死。

    整个港口已陷入无边的地狱中,那人几次被砍翻在地,刘海生急于跳海逃命。

    他妹妹白芸,却看见了那人脖子上挂着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