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野百合的舂天 > 第十三节

第十三节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早上不到十点,经理室里却很热闹--或许该说紊乱,曼华与克凡母子俩,翻著桌上一堆文件、帐簿,两人七嘴八舌半大,仍像在各说各话,前后完全搭不上。

    “叫会计再进来一趟,我怎么算金额都不对。”曼华边按计算机,边哇哇地嚷著。“为什么我愈算愈多?这一笔又从哪儿冒出的呀!”

    克凡按内线传呼会计。他突然皱起眉。“我手上的订单内容也怪怪的--”

    “找李主任,他负责业务的。”曼华说。

    克凡又找来李主任。于是,四个人叽叽喳喳的商讨一通,才全盘搞定,克凡和曼华都快头昏眼花了。

    偏偏,电话又响了。

    “请款?这点小事就别烦我啦!”曼华气急败壤的。“你去跟映云说嘛--什么?她出去了?那就请他晚一点再来,我没空下楼。”

    没错,使得他们忙得晕头转向的,不是“米诺”而是柏亦的公司,他们此刻正是在柏亦的办公室。

    对于从未接触、深入过的一家公司营运内部,突然一下子接手,难怪曼华和克凡会手忙脚乱,曼华这个挂名董事,根本派不上用场,她可说一向不过问柏亦公司的事,临时硬要赶鸭子上架,她实在无从做起。

    但是因为柏亦整整有半个多月没来上班了,家里不能一直没大人,曼华就算来做做样子也好。

    “你这两天有没见到柏亦?”曼华问克凡。

    “他连电话也不接,我去找他有用吗?难不成又叫锁匠来开门?”克凡摇头,叹口气。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绝不能任他继续沉沦。”曼华咬咬唇。“找锁匠就找锁匠吧!

    我要去骂醒他,用拖的也得把他拖来公司。”

    “算了,让他清静清静,别再去烦他了,不过休息二十几天,公司又不会因此而倒闭,况且,我们在这儿盯著,没事的。”

    “我让他来公司,主要是想分散他注意力,忙碌多少有沉淀烦恼的作用,远比他闷在家藉酒消愁实际多了。”

    “他喝醉了,还能睡一下,太过清醒反而容易胡思乱想。”

    “这--唉,那个丁岚如到底是怎么回事嘛!他们俩来得快、去得也快,我连前因后果都没来得及弄清楚,柏亦已经像变个人似的。”曼华的眉心几乎打结。

    不是她不懂感情,不是她不体恤柏亦的处境,但是无论如何,像柏亦这样优秀的男人,是绝对不能因此而赔上大好前程。

    “过渡时期免不了,你别干着急,事过境迁,他就会恢复原状,我对柏亦有信心。”克凡嘴里说的轻松,其实,他也没什么把握。

    这段时间,只有克凡和乐美曾见过柏亦,只能用简单四个字形容--惨不忍睹。

    一切得出半个多月前开始说起。从员工口中获知,柏亦当天还有进公司,但整个人像被掏空似,痴痴呆呆坐在自己办公室,一动也不动,高到下午下班之后,便再没出现过。

    而克凡在被柏亦电话中给吼了-句。“你少管我的事。”随即冲上他住处一探究竟,克凡有预感,他八成是出了什么事。

    没想到,乐美比克凡早一步,她已在柏亦家门口站了数小时。

    “他从里面反锁,我根本打不开。”乐美红著眼圈说。

    “他不开?好,我就把整扇门给拆了。”克凡气死了。

    由于门是反锁的,锁匠有技术上的困难,克凡更没耐性杵在一旁慢慢等。

    “看是把锁破坏掉,还是整个撬出来,只要我能进去,随便你怎样都行。”克凡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柏亦也真的沉得住气,门外敲敲打打的,他竟毫无一点反应,而且异常安静。

    “他不会--不会发生意外吧!”乐美急得快疯了,她像无头苍蝇团团转。

    “镇定些,没事的。”克凡只能安慰,内心却也不安。

    大门总算打开了,但眼前景象可把他们吓坏了。

    天啊!此处曾遭人抢劫吗?整个客厅乱得一塌胡涂,倒的倒、碎的碎,几乎找不著一件东西是完好的,就连那台三十二-大电-都被摔在地下。

    “柏亦!你在哪?”克凡激动的大喊,冷汗直冒,是不是有歹徒入侵?柏亦真的出事了?

    越过层层阻碍,克凡的脚像-到什么--一只手川柏亦!原来他躺在沙发旁,朝上的脸孔惨白。

    乐美惊呼,摸向前去“柏亦,别吓我!你快醒醒,别吓我。”

    克凡蹲下去扶起他,左右望望说:“我想,他是喝醉酒了。”

    可不是?满地的酒瓶空罐,全都一滴不剩。

    “-著酒这么喝,简直我死。”克凡摇摇头,使劲将柏亦扛上沙发。“乐美,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她先是一怔,才说:“我也不知道。”

    不会的,不会是为了岚如,她还没这么大的本事,能使柏亦连命都不顾了。乐美暗地想。

    克凡去浴室抓出湿的毛巾,猛往柏亦脸上抹。

    “你到底有什么事?给我起来说清楚。一声不响闷在家里发酒疯,害我们一堆人意的要死。”克凡吼叫著。

    冰冷的水滴果真令柏亦动一下--不过,仅止一动,他又丧失知觉了。

    柏亦那张泛白中带著点青的脸孔,实在教人愈看愈恐怖,他不会酒精中毒吧!要不要打一一九?

    “怕亦,你听见我说话吗?醒一醒。”克凡怕怕他的面庞。

    “我看--叫救护车吧!他好像有点失温,再这么晕下去,恐怕情况不妙。”克凡发现他身体冰凉,更加担心。

    “我打电话。”乐美立刻道。

    才刚拿起话筒,就听到克凡兴奋的叫声:“醒了!醒了!他醒了!”

    “柏亦--”乐美又奔回去。“你觉得如何?很难受吗?”

    他吃力的掀起有如千斤重的眼皮,然后,眨了眨,问:“我在哪?”他的声音沙哑含糊。

    “你在你自个儿家里。”克凡没好气道。“乱的连你自己都认不得吗?这一切不全是你的精心杰作?”

    “我--”他双手抱头的呻吟。“好痛啊!”“柏亦,我们送你去医院,好不?”乐美拿张面纸为他擦拭额头冷汗。

    他这才发现乐美也在场,但却皱起眉“怎么是你?岚如呢?”

    乐美闻言,原本擦汗的手僵住了,神情随之暗沉;而身旁的克凡,顿时也是一阵错愕。“你胡说什么?岚如怎么在这儿?”克凡忙著打圆埸。“你要是没事的话,我扶你到浴室冲个澡--”

    “我不去,你放开我。”柏亦甩开他,身上的力量惭惭回来了。“我要岚如,你替我找她过来。”

    “你--唉,拜托你醒醒吧!别再招惹事端了。”克凡匆匆瞥向乐美一眼:她呆呆地的驻立,脸色比起柏亦的惨白好不到哪去。

    克凡暗自叫苦连大:完了,柏亦这下很难过关了,他自己泄底,克凡想挽救也无从救起。

    “你快去叫她来啊:快去:”柏亦兄他没动静,乩足不满。“好,你不去,我自有办法他踉踉跄-,却因晕眩而又跌入沙发,他只好再试一次,还是失败了,他开始恼火。

    “我要岚如,为什么你不帮我找她?你--你算哪门子朋友?你--你没义气!”他指著克凡漫天叫笃,可能是酒精作用,他口齿不清,说起话来很费力的样子。“岚如--我要见她,岚如--岚如--”

    偏偏,这个名宇他喊的清晰又大声,克凡想阻巾也阻止不了,柏亦现在根本是无理智状态,除非再将他弄晕,否则,就只能任由他尽情发疯了。

    “乐美,你先听我解释,事情不像你所想的那样。”克凡决定不理柏亦,还是安抚乐美比较要紧。

    “我想什么?”她冷笑。“你不必解。他要岚如嘛!我又不是聋子。”

    “别这样。乐美,他们只是--”

    “只是情侣,对不?”她的眸子像有两团火焰跳动,越过克凡、望着柏亦。“我早已经知道了。”

    “真的?什么时候?”克凡大吃一惊。“柏亦自己告诉你的?”

    “不用他告欣我,我自然就会知道。”

    突然,背后传来一阵清脆的撞击声,原来是怕亦随手捉起酒瓶就往墙壁砸去,玻璃碎片散了一地。

    “沈柏亦,你还没疯够呀!”克凡掉头大吼。他在这里忙著摆平乐美,柏亦竟然只顾著摔东西,嫌麻烦少吗?

    怎料,柏亦接著却发出一连串教人毛骨悚然的怪笑。

    “完了,我们完了,所有一切的一切全都完了。”

    “什么完了?”克凡忍不住上前问。“谁完了?”

    不知哪来的力气,柏亦跳起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口,直晃个不停,咆哮嘶吼著:“我和岚如完了,你懂不懂?我被她给淘汰掉了,你懂不懂?她跟了另一个男人,你懂不懂?”

    克凡让他晃的头都昏了,差点连气都喘不过来。

    “你冷静点!”他用力拉开柏亦,他可不想被人错手掐死。“我懂了,完完全全懂了。”

    他轻咳几声,一边大口呼吸、一边说:“你和岚如之间出了问题,是不?”

    “她耍我!从头到尾,她都在耍我。你相信吗?她根本只是在玩弄我!”柏亦不正常的大笑。

    这就是令他短短两天之内,改头换面的缘故吗?

    “有没可能是你弄错什么?你们才刚开始啊!”克凡说。

    “她亲口说,我亲眼看见的,还会有错?”柏亦一下子又变得暴跳如雷。“她--她无耻,它是全天下最歹毒的贱女人。”

    克凡一愣。对待女性向来彬彬有礼的柏亦,竟会用这么难听的字眼辱骂--而且,还是一个他所心爱的女人。

    “要不要我去找她谈谈?”克凡轻声问。他仿佛忘了身后还有一个乐美。

    “不准去!谁都不准去!”他叫。“她爱和哪个男人在一起,随她高兴,不干我的事,她最好一辈子滚出我的世界,我永远不想再见到她。”

    刚才还口口声声要找岚如,现在又--唉,感情就算杀不死人,也是够折磨人的了。

    瞧,柏亦变得让他都快不认识了。

    “何苦呢?柏亦,算了吧!”克凡柏怕他的肩。

    谁知,他又脸色一变,迳自走向酒柜拿出一瓶xo。克凡还来不及制止,他已仰头灌下一大口。

    “你疯了吗?这是穿肠毒药,不是白开水。”克凡伸手就抢。

    “你别管。”他一抓,却扑个空,克凡抱著酒瓶连退好几步。

    “酒还我!”他恼火的叫。“我喝我的酒,干你屁事。”

    “没关系,你尽量骂,我宁可你把嘴巴拿来骂人,而不是喝酒。”克凡打算一会儿就拿酒去厨房倒掉,这已是家里最后的一瓶了。

    “高克凡,你少惹我。快把酒还我--”他想冲上前争夺,突然,冷不防一巴掌朝他面颊掴了下去。

    两个大男人全愣住了,柏亦苍白的脸上印著一大片通红。

    “你在做什么?证明你的痴情?还是你的懦弱?”始终沉默的乐美,再也忍无可忍了。

    “只不过一个丁岚如,就把你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到底有没有骨气?”

    柏亦只是望着她,不发一语。

    “你当不当我一回事?你眼里还容不容的下我?我是你交往三年的女朋友,不是闲来无聊,在这儿看你上演爱情文艺大悲剧的陌路人。”乐美流著-,柔肠寸断的泣诉。“沈柏亦,你究竟置我于何地?有没为我想过?你只顾著自己发泄,而我呢?我又该找谁去发泄?

    丁岚如今天的所做所为,你根本无权指责她,她是变心、她是无情,那么,你呢?你又何尝不这么对我?负人者,人恒负之,你--应有此报。”

    她走向克凡,接过他手上的酒,然后塞给柏亦。

    “喝吧!你尽量喝吧!就用酒精去杀死你的感觉、信心、前途,你若想做徊自甘堕落、醉生梦死的窝囊废,拦你也没用,不如让你痛痛快快,毁灭到底。”

    她说完,用力抹去-,便拂袖离去。

    克凡百感交集的凝望柏亦--他的神情恍惚落寞,五指一松动,酒瓶顺势滚下,浅褐色液体沾湿了整片地板。

    当晚,克凡便在柏亦家住了下来。

    他请锁匠更换新锁,拜托管理员找人打扫,待整间屋子恢复成原状,已是凌晨一点钟。

    克凡进进出出了几趟,抱回一大袋食物;至于柏亦,他则一直坐在露台外面吹风。

    “三明治?”克凡问,柏亦摇摇头。

    “叉烧包?”他再问,柏亦还是摇头。

    “反正,你别想我会买酒。”克凡又在袋子里翻一翻。“不过,准你抽根烟。”

    他接过烟,默默抽著。他们俩都没烟瘾,只有偶尔在应酬时,才跟著一些大烟枪客户“入境随俗”

    “你的酒到底醒了没?”克凡瞧他的两眼呆滞。“我买了乌龙茶,喝两口吧!”

    柏亦这才侧过脸面向他。“你打算在我这儿住多久?买一堆东西的。”

    “嘿,回神啦!知道说句人话了。”克凡笑。

    柏亦再吸口烟,用力喷出一团白雾。

    “我--是不是很糟糕?”柏亦望着夜空问。

    克凡不置可否的笑一笑。为情伤够惨了,他不想再刺激他。

    “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我不了解。”柏亦说。

    “岚如?”

    “你有没答案?”

    “我不知道我的想法是对是错。”克凡说:“我不觉得她像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你们在一起才多久?怎会突然冒出一个男人就抢走岚如?除非他有三头六臂。”

    “他没有三头六臂。史帝文,你见过的。”

    “怎么可能?!他当岚加的弟弟差不多。”克凡不太相信。“我知道,我之前已说过一遍,但我现在还是要说--会不会是你弄错?我建议你最好再问清楚。”

    “三个人面对面的讲开了,还不够清楚?”他弹掉烟灰,用力踩熄。

    “克凡,人家都说你是花花公子,我认为,你有这样的条件和资格,多谈几次恋爱也不为过。”他有感而发的。“对于‘取’与‘舍’两者之间的尺寸,你能拿捏得宜、恰到好处,所以,你享受了其中乐趣,却又不至作茧自缚。”

    “你指的可是我和岚如以前的事?”克凡想一想说:“其实,我并没真正爱过她。念书的时候,要是不交女朋友总显得自己很逊、很罩不住的样子,你也是过来人,应该能了解的。我们都必须承认,岚如确实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子,我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眼花撩乱,廿岁的小男生是很冲动的,喜欢就追,追上了又巴不得给对方贴标签,才好证明此人正是我高克凡的女朋友--嗯,谁会去想什么爱或不爱的问题?”

    “所以,你当时才能抽身抽得这么快?”

    “坦白说,我最深刻的感觉只有愤怒,好比一个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被别人给夺走了,很不甘心。”克凡笑笑。“不过,这种感觉是很容易淡忘的,因为没有强大的爱情力量牵绊著。”

    “我不晓得自己的感觉应该归为哪一种?”柏亦有些沮丧。

    足以令一个人完全失常,用情至深可想而知。这话在克凡心里没说出来。

    柏亦和风如若真是已走到尽头,那么,不论对这份感情有多肯定,都是徒然。

    “别忘了乐美,你还有她。”克凡提醒。或许,最初才是最美、最好的。

    “我今天伤害她还不够吗?”柏亦怅然的说:“她不会原谅我的。”

    “她会的。我看得出来,她非常爱你,爱能包容一切。”

    柏亦沉思半晌,有气无力的说:“经过这件事,我们很难再回到从前,大家心里都存有阴影,怎能坦然相处?”

    乐美似乎已逐渐离他远去,不论是精神上、感情比、或现实生活--

    遗憾的,柏亦仍未能从那段逝去的恋情跳脱出来。

    生活里还是少不了酒,虽然,他已不再毫无节制的酗酒。

    似乎,他只不过是从激烈转变为麻木,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克凡始终相倍这只是过渡时期,人生总会遇上挫折,沉淀心情、独自冥想,也算是自我调整的方法之一。

    柏亦需要的是时间,至于多久?一个月、两个月?甚至半年?克凡不急,他对好朋友有信心。

    就当怕亦在放大假吧!而公司方面的事,自然由克凡全权负责。

    他每天楼上楼下两头跑,但多数还是待在柏亦公司“米诺”有他能干的姊姊和精明的母亲把关,原则上没什么问题。况且,自己当时曾拍胸脯向柏亦说:“等你回到公司,我保证一切运作完好如初、毫无差池。”

    柏亦也不是真不想管理公司,但他欲振乏力,什么劲儿都使不上。

    然而,这点变故反倒意外的激励了克凡,他全心投人工作的那份冲动,简百教曼华母女大开眼界,原来他也满有本事的嘛!

    人的潜能,不到极限是很难发挥出来的。他对柏亦有著莫大的使命感,朋友有难,说什么他也不会见死不救,就算牺牲约会的时间也在所不惜。

    他从早忙到晚,回家后便倒头睡觉,生活规律得简且不可思议。

    这段日子,他尽可能不去打扰柏亦,却有股冲动想找岚如,他总觉得事情怪怪的,但哪里怪,一时也理不出头绪。

    不过,柏亦之前就反对他这么做,他只好尊重当事人的决定了。

    至于乐美,她终究还是放不下柏亦,克凡知道他们曾再见面。是否已重修旧好?他就不怎么清楚了。

    但今天中午,他却在公司接到乐美的电话。

    “克凡,我想--有件事我做错了。”她的声音带有浓浓的呜咽。

    “你还好吧?”他听出她的情绪低落。

    “我错了,我希望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她显得激动。

    “乐美,你人在哪?我立刻过去,见面再谈。”他不太放心。

    “不,不能见面,一见面,我就什么都说不出口。”她不停换气、吸气,努力平稳情绪。“这是我有生以来,做过最卑鄙、最狡诈的一件事,我--我没脸见人。”

    “千万别这么说,有勇气承认错误都是值得肯定的。”他连忙道。乐美的个性实在太好强了。

    “我当时真的是鬼迷心窍,才会这么胡涂。”她非常自责。

    “你到底做了什么?”他忍不住问。

    她停顿约三秒钟,伴随一声沉重的叹息说:“岚如真正所爱的人,是柏亦,不是史帝文。”

    “你怎么知道的?”他惊讶。“但柏亦说,是他们三人同时面对面谈开的。”

    “岚如不得不这么做,史帝文只是为了让柏亦死心的一种安排,她--她是被我逼的,我骗她,我--扯了很多谎言。”乐美哭叫著。“要我低头去求她和柏亦分开,我做不到,但我又不甘放弃,所以我--我只好骗她,教她知难而退。”

    她将当时两人的对话,一五一十全盘告诉克凡。

    原来如此,总算真相大白了,克凡的第六感一经证实,果然无误。

    若说乐美傻,那么,岚如岂不更傻?感情怎能用礼让的?不论有多大的困难,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我知道岚如心软,只要我说怀了柏亦的孩子,她会退出的。她接下来怎么做,全在我算计之中,唯一出乎我意料的--”地出幽轻叹。“我没想到柏亦对地有这么深的感情,三年和三个月,我应该占上风的,不是吗?”

    “为什么又决定把事情说出来?”他不置可否。爱情若能用时间衡量、公式换算,就不会教世间男女困扰不休了。

    “几天前我去找柏亦,我们谈了很久。”乐美-:“其实,我已经感觉到了,无论岚如是否退出,都不再具有意义;毕竟,事实是不容改变的,爱过就是爱过,分离不见得能中止这份感觉--克凡,柏亦最痛苦的时候,你也著见了,他完全不像他自己,彷-变成另一个人,这是悲哀的,我不希望柏亦为男女之情而失去自我;尤其是生活现实,他更加不能不理,他要在社会立足、为前途奋斗,三十岁是一个男人最颠峰的黄金时期,怎能浪费大好光阴去沉浸在回忆里?”

    “难得你这么为柏亦设想。乐美,你真是很难得。”他由衷的说。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我爱过的男人,是最优秀的,他该继续保持下去,而非由强变弱。”她的真诚带点无奈。“当然,成就一件事总要有好的助力推动,才能事半功倍,可惜,我已不再是怕亦的助力了。”

    “乐美--”克凡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那天,我本来想亲自将一切全告诉柏亦,但我做不到。”她凄凉的笑。“我努力挣扎的结果,还是徒劳无功。他怕伤了我,说的很含蓄,他希望先暂时分开一阵子--我怎么不懂他的意思?克凡,你知道我这个人,好强又爱面子,硬是不服输,对著柏亦,有些话我说不出来。”

    “我会为你转达的,还有,你的关心。”“我的关心只会带给他压力。”她感叹。“你清楚柏亦要的是什么,不是酒精、不是自闭,而是--岚如。”

    她在说出这名字,仍觉得心酸。

    “相信岚加的出现,一定能使他不药而愈。”乐美收线了。

    克凡拿著话筒一怔--岚加的出现?!

    他突然从座位上跳起来,像阵风似的冲出办公室。

    他一路飞车到酒店,甚至忘了先问:岚如上早班还是晚班。

    等他出现在柜台,已是气喘如牛了,他那副十万火急的模样,活像来打劫似的。

    其实,他也算是来打劫的,不过,不是劫财,是劫人。

    “幸好你在,好--好--太好了。”克凡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岚如瞪大眼望他。他怎么了?没头没脑的百说好,好什么?

    “克凡,你--”她才想问他为何而来,克凡已擅自进入柜台,拉著她就跑。

    “你疯啦!我在上班。”岚如叫。十几双眼睛正盯著他们瞧。

    “请假,丁岚如要请假!”克凡朝值台喊。包括史帝文以及其他三位同事,全都目瞪口

    呆的看着他们两人奔出酒店。

    岚如几乎是被他一路拖著跑。天!她脚上的高跟鞋、她那活动空间有限的窄裙,真怕一不小心她会跌死日“克凡,拜托你慢点--”她忍不住大叫出声。

    “不能慢,我赶著去救命。”他将她塞进车里。

    “救命?救谁的命?”她不解。

    他坐上驾驶座,挡一打,车子立刻像箭似射出去。

    “柏亦。”他说。“你再不去,他真的就快一命呜呼了。”

    岚如猛然一震。“我要下车,我不去。”

    “你非去不可。”他继缵开他的车。

    “不!我不能去!”她-慌的叫。“克凡,你或许还不知道我和他发生了什么事,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去找他了。你放我下车,你--克凡,你别感情用事,好不好?

    快停车!”

    “是谁感情用事?是谁故意找个男人来刺激柏亦?”

    “我没有。我和史帝文是真的。”她困难的辩解。

    “真的假的你心里有数。现在除了我,没人会更清楚你们之间的事。”克凡说:“乐美骗你的,她那次所讲的话,全是为了要让你主动离开台亦而捏造的。”

    “什么?!”她以为听错了。

    “她刚才自己亲口告诉我的,她说她不该骗你。”他强调。

    “但是--”她觉得好迷惑,乐美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在撒谎,那哀怨、那泪光--不正是真情流露吗?

    “她说她怀孕啊!”岚如呆呆的喃喃自语。

    “骗你的。”他说。

    “那--一年前有个女孩子--”

    “哪来的女孩子?柏亦正正式式、认认真真交往过的女朋友,只有乐美一个。”克凡笑。“他在这方面此我洁身自爱多了,他总能把持得住--但不知为什么,他一遇上你就全然失去控制。”

    “克凡,但是我--”

    “别再但是了。其实,你这种作法,对三个人都没好处,说得坦白点,你的一味退让,只会使得整件事更糟。感情是身不由己的,你知道柏亦最近适得有多么颓丧吗?如果你是真爱著他,相信你一定能感同身受。”

    是的,没错,她完完全全的理解,因为她也痛苦、也矛盾。

    也想不相思,免受相思苦:几番细思量,宁愿相思苦。又有谁能彻底挣脱呢?

    “我看得出来,你也捱得很辛苦。”他望她一眼。短短几天,岚如整个人瘦了一圈,尖削的脸孔,仿佛只见得到那双空洞的大眼睛,毫无一丁点生气,连克凡都觉得不忍。

    她只是轻轻的摇头。“乐美可以不说的,我不会怪她,原本就是我不该介人,我破坏了他们。”

    “她不希望一辈子良心不安,而且,她也已经想开了,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他停好车,柏亦的住处到了。“别再说什么破不破坏的话,感情世界原有波折,怎能是永远的风平浪静?缘分是天定的,不是先来后到的问题。乐美从柏亦追阵子的改变,她看清白巳、更看清了他们之间难以弥补的裂痕;她会作出追样的决定,很不容易,你应该好好珍惜,才不致辜负她的一番美意。”

    岚如的眼眶发热,内心也跟著发烫--自己为免触景伤情,而忙著递辞呈时,乐美竟在为成全他们而倍受煎熬。

    乐美虽曾犯错,却能及时悔悟,她追样心高气傲的女孩子,赢回了自己,远比硬拖住一份褪色的感情,确实-得多丁。

    “柏亦究竟怎么了?”岚如不禁间。“他真有那么糟吗?”

    “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克凡下车。

    她犹豫一下,像是害怕。

    “也许柏亦还在生我的气,那天--我把场面弄得很僵,甚至伤了他的自尊。”她忐忑不安的跟在克凡后方。

    “解铃还需系铃人。当初你怎么伤他,现在你就怎么去治愈他。”他拍拍她肩膀,给她点鼓励。“我相信他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不过,倒是有件事,和克凡预料中的一样不顺利。

    “他出去了?”岚如问。他们已按了好几次门铃了。

    “没有。反正,他总是这样--唉,大概又醉昏头吧!”

    柏亦藉酒消愁?她听得心都碎了。

    “他无心上班,整天闷在家胡思乱想。”克凡无奈的摇头。“不如,你来叫门吧!也许这扇紧闭的大门会为你而开。”

    是吗?他不会连她也一并轰出去吧!

    “柏亦,你在家吗?我是岚如。”她扬声呼唤。“请你开门,我有话告诉你--柏亦!

    你听到没?柏亦!你回答我一下,好吗?”

    门的另一端,依旧安静无声。

    “怎么辨?”她着急的问克凡。

    “难不成又得找人来开锁?我好像愈来愈像强盗了,每次都要用破门而人这一招--”

    他正发著牢骚之际,突然,面前这扇大门奇迹似的打开,他们两人同时一惊。

    柏亦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紧紧盯著岚如。

    “我以为是我的幻觉,我以为我在作白日梦--”他不停喃喃自语著,望着岚加的视线未瞢松懈,仿佛正在确认这一幕的真实性。

    天!他怎会变成这副模样?两眼凹陷、布满红丝,鬓角、下巴全都长满了零乱的胡碴,以及迎面而来浓浓的酒气、烟味--这个人是谁?他和岚如印象中,总是衣著考究、体面出色的沈柏亦,简直天壤之别。爱情的力量太可怕了,竟能将人折磨至此!

    “柏亦。”她激动的叫。“我来了,我终于又有勇气来找你了。”

    他还是怔怔的站著,他不明白她的到来可有任何特殊意义?同情?或者是可怜他?

    “不--”他听然一震,反手关门。不,他不需要同情,他不需要!

    “柏亦,你做什么!”克凡立即挡下门。“还要再错下去?误会下去吗?清醒一点,眼前这个人你看仔细了,她是你整天朝思暮想的丁岚如,她就站在这儿,你怎还能执迷不悟?

    逃避有用吗?”

    他不由分说的将岚如一把推进屋里,顺带关上门。

    “你们俩今天就把事情给我搞定,要是害得我白忙一场,我绝不轻饶你们。”克凡临走前,隔著门大声警告。

    柏亦和岚如面面相觑,有些无所适从。

    “我没想到克凡会去找你,他太鲁莽了。”柏亦伸手开门。“造成你的困扰,我很抱歉,你走吧!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她一阵哽咽,握住他放在门把上的手,柏亦不由自主颤了一下。

    “我们都别再说抱歉了。我是诚心诚意来找你的,不要赶我走。”她柔声的低语,内心浮现他们以往相爱之初,那份甜美满足的感觉。这一次,她不会再错过了。

    “柏亦,如果你还爱我的话--在我解释自己所做的那件荒谬愚蠢的事以前,我必须先知道,你是不是还爱我、还要我这个大傻瓜。”她轻抚他冰凉的面庞,深深凝视著他。“我真的好傻、好傻、好傻--”

    他吸了口气,突然将她拥进怀里,紧紧、紧紧的抱著,仿佛恨不得把她给融入体内,那么,她就再也逃不掉、再世不会这般折磨人了。

    “不用解释了,你来,就是最好的解释,这比什么都实在。”柏亦缓缓抬起头,沙哑的声音带有一抹难以形容的温柔。

    他已回复平静,黑亮的眸子绝对沉稳祥和--谁说他变了?克凡吗?

    克凡驾车离去的时候,觉得异常轻松,他有把握,他不会白忙一场的。

    他总算还柏亦一个人情了,非但如此,他做的更加成功;至少,他这协调者,没把岚加给弄丢了吧!

    后记或许,真是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吧!饭店近日公布人事升迁公告,乐美将出任台中分区的公关经理,当然,她已欣然接受。

    挨个环境也好,不是逃避,而是希望自己能重新开始。

    她才二十八岁,不该让一次失败的感情击垮,无论如何,日子总得继续下去,她必须振作。

    人生除了爱情,还有更多的成就值得去追求。几经调适,乐美已释怀不少,她原是个坚强、理智的女孩子,虽然一度曾因嫉妒而迷失自我,总算,她能及时醒悟。

    记得有位作家说过:“谈恋爱必须要有分手的心理准备,别去想一生一世,把握彼此共处的每一天,也许,再回首来时路,已不知不觉走过一辈子了。”

    凡事顺其自然,情感也不例外,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强求绝非挽回一切的良方。

    感情原是现实的,当它变了质,似乎只能离你远去。

    表面上看来,乐美平静如昔。她依旧忙碌,依旧打扮得光鲜亮丽出入饭店,没人察觉她的世界曾遭受极大变故,在这方面,她比起柏亦更为坚强,有时女人的韧性,是绝对不容忽鄣摹

    不过,还是有人知情的,那便是岚如。

    辞职信要十五日后才生效,这期间,她仍得硬著头皮去上班,纵使遇不见乐美,但她的心总是不安宁。

    乐美--还好吧!岚如几次想问候她的念头,最后却又在缺乏勇气下打消了。

    万一乐美以为她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岂不弄巧成拙?但总不能装得没事一样,毕竟乐美与柏亦相恋三年。

    那么,柏亦呢?他又是怎么想的?

    他已恢复生活正常步调,重返公司打理业务。再度赢回岚如,给了他最大的鼓舞,感情的充实令他满足而喜悦;但是,他并未因此忘记乐美,在他内心深处,藏有一份挥之不去的歉疚,移情别恋的人是他,又怎会不觉愧疚?

    当他知悉乐美为打击岚如而撒谎时,丝毫没有怪罪她的想法,这远比自己加诸在乐美身上的伤害,简直是微不足道,他有什么资格去批评她?乐美是因为爱他才会出此下策,他不忍心对她苛责。

    如今,他和乐美的关系尴尬且复杂,是她自己开口要克凡带著岚如去见柏亦的,原本相爱的两个人,一旦误会冰释,势必重修旧好,这点,乐美应是再清楚不过了。

    拱手将岚如往柏亦怀里推,便可证明她欲结束-切的决心。

    以后,她没再与柏亦联络过,至于岚如,虽同在饭店工作,但本就不常有接触机会,如今也更无碰面的必要了,她只专心于自己份内的事。

    反正,过不了多久她就要离开台北,一走了之,三年的感情正式成为历史;那么,又何需联络、藕断丝连的?再多的抱歉都是多余,她不想听柏亦或岚如说这些话,没意义的。

    以至于她接到柏亦的电话时,语气轻松自然。

    “饯行?不必吧!这么土,我又不是去多远的地方,不过台中而已嘛!”她爽朗的笑着。

    “你就让我上一次吧!今晚如何?”柏亦问。

    “不行,今晚我有应酬。”

    “明天?”

    “恐怕也没办法,我手边有好多事要处理。”

    “我没骗你,最近我真的很忙,该交接的工作一大堆,我天天在办公室吃便当哩!不“乐美,我是诚心诚意想见你一面。”柏亦喟叹。“别拒绝,好吗?”

    “我没骗你,最近我真的很忙,该交接的工作一大堆,我天天在办公室吃便当哩!不如,等我下次回台北再约时闲吧!”她说的是事实。

    “我可以晚一点去你家吗?”他仍不死心。

    “还是不要吧!”

    “为什么?我--”

    “柏亦,用不著这么做,真的。”她打断他,正色的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些话对我而言并不重要,于事无补,你就别再耿耿于怀了。”

    “你有权责备我,甚至恨我,这一切,原是我的错。”柏亦说的认命。

    “对与错该如何去界定?我没有答案。况且,谁能保证恋爱非得有结果不可。这中间的起起浮啊,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顺任天意吧!”乐美似乎已完全超然了。

    “难道你一点也不怪我、怨我?”他怀疑。

    “我曾经怨过,但这样的心情却是雪上加霜,我变得更不快乐。其实,怨恨所带给我的全是反效果;我想通了,我若再继续这么下去,只会无端困死我自己而已,相信你也不希望见我如此吧!”

    与其说乐美宽宏大量,倒不如说她是个聪明人。多少世间男女因闯不过情关,为报复而采取一些损人不利己的激烈手段,最后仍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这是可怜可悲的,乐美绝不会蠢到走上这条路。

    不是她对柏亦的爱不够深,她只是比较冷静,将怨恨的时间拿来思考自己的前途问题;

    何去何从的重要性,似乎更胜高在角落流眼泪。

    也许柏亦会因愧疚而难过一阵,人心是肉做的,辜负了一位好女孩,凡是稍微有良知的男人,至少会懂得反省。但,一段崭新的恋情,却也有它抚慰心灵的功效,温柔体贴的岚如,相信不久便能化解柏亦潜意识的阴影。

    爱情就像大海中一波又一波的浪花,卷起、澎湃、淹没,后浪总是取代前浪,直到风平浪静的那一刻,才能无休无扰,只因起落不由人。坦白说,爱上岚加的柏亦,并不算得上罪过,若要用刻板的论断来批判他,那么,他大概是错在无法从一而终吧!

    试问,谁又能真正贯彻从一而终呢?你?或者是我?

    不如,忠于自己,还给爱情一个更自由的面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