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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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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在巫州巡视,两日后,微服启程北上。

    嘉容抵达京都之时,时令已入仲夏。

    月华殿的园中,一场阵雨刚过,日出云霁,花木沾满了雨露,到处欣欣繁盛,带了些微泥土气息的凉风阵阵涌入,拂动寝阁里悬着的烟霞绡纱。那只雪白的满头红,也还立在南窗前的鸟架上,双目半睁半闭,正在享受着这夏日午后的静谧瞌睡时光。

    兜转了这么久,到了最后,不过还是回到了这个原来的地方。

    月华殿里的宫人,全部都换成了新的面孔,原先服侍她的双云等人,据说早就被调离了这里。

    嘉容想到了阿霁、范宽,还有许多因了她的这次失败逃亡而被卷入其中的人。

    所有的人,除了阿霁,全都死了。

    返程的路上,只有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曾不止一次地向皇帝追问过范宽的下落。他一直避而不答,问了几次后,嘉容也就明白了,不再开口。

    他有理由放过阿霁,却没理由放过范宽。

    就像她在纵身跃下去前的最后一刻看到的那样,他手中的弓箭正对准了范宽。

    应该是觉察了到她的情绪,当时,他终于对她说了一句:“这是他的命运,失败了,就当承担后果。我也一样。倘若有一天我失败了,下场会比他更惨。到时候,你也会为我难过吗?”

    “你不会的,”他跟着道,“朕也不会让你有这种机会。”

    他的声音有些冷酷,让她听了,不由自主地从心底里泛出丝丝凉气。

    他做什么都有他的理由,嘉容也知道,或许他说的,也是对的。在更朝换代的血腥风云里,这样的事情,她也见得够多了。一个范宽和类似无数范宽这样的人的死,在上位者的眼中,根本微不足道。只是她自己心里,始终意气难平而已。

    唯一让她觉得有些安慰的,便是出逃那日被阿霁刺了的苏全,确实像先前她从双云那里听来的一样,侥幸活了下来。经过这几个月的休养,他也已经恢复了,一回来,皇帝便将他调到了月华殿,让他改为服侍嘉容。

    嘉容猜测,皇帝之所以有这个举动,故意让苏全成日在她跟前晃,十有八,九,就是让她时刻牢记自己对他的亏欠,意思就是你再逃?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这个举动死了多少人?你跟前的这位公公,要不是他长偏了心眼,也早就被送了命了。

    皇帝对于嘉容的心思,基本上掐得还是颇精准。确实如他期望的那样,嘉容对着苏全时,只剩满心的愧疚。倒是苏全自己像个没事人一般,面对嘉容的歉语,乐呵呵地道:“殷小姐,您不知道,打小奴婢在家被郎中摸出这心眼长偏了后,家人便不待见奴婢,觉着是个不祥之兆,奴婢自己也觉着不祥,不敢叫人知晓了。有了这一回的事儿,奴婢才知道这心眼长偏原也是福气。陛下都说了,奴婢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奴婢往后就等着享陛下和您赐下的福呢。”

    苏全嘴巴会说话,这样一番话下来,让嘉容心里的不安便打消了不少。只是,嘉容对于皇帝的心思,却一直都有些摸不透。

    从先前在巫州的那个晚上开始,皇帝自打去去洗了脚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回来忽然便改了态度。随后一路北上的这段时日里,虽几乎夜夜同床,难免也会她动手动脚,遭她抵制时,他竟都没再进一步下去。只要她不开口赶他,大部分时候,他甚至称得上对她百依百顺,只不过有时候清早醒来,她发现自己昨夜不知何时又滚入了他怀里而已。

    对他这样的表现,老实说,嘉容有些意外。

    她自知*,莫说李温琪目下需要改立一个比她更适合当大燕太子妃的人,便是他仍愿意遵照婚约,她也无颜再去占那个位了。虽然想起从前与他共处过的温馨片段,心里也是难受,却早断了与他再续前缘的念头,经此一番逃脱折腾之后,自觉元气大伤,对着他时,竟再也发不出从前那种恨不得撕咬了他的精气神来,渐渐竟落得破罐子破摔一般,只要他别再逼她做她那件让她想起来就不寒而栗的事,对于目前这样的处境,即便仍然抵触,也尚能勉强忍受——更何况,马上就要见到父亲的面了!

    想到父亲,嘉容简直恨不得立刻飞到他身边去。

    只是,那个男人先前明明跟她说,她父亲应该早与他们先到了京中,如今她抵京已三两日了,别说父亲的面,连他都没见着了,心里焦急,苏全便道:“陛下离京之前,高九成刚伏诛,党羽广众,加上前些时候积下的事,许多亟待陛下处置,这两日,宣明殿那边,陛下都在通宵达旦与大臣们议事呢!”

    嘉容也知道他刚回来,应该很忙,只能压下去找他催促的念头,颇有些度日如年。

    ~~

    确实像苏全说的那样,皇帝这一路修身养性地回来,正适合一头扑入已经堆积如山的朝事中去。第三天的傍晚,他终于脱出身,现身在了北城外的一处幽静园子门前。

    这座宅邸,依山势起落而建,前头是片湖池,入夏之时,是个纳凉避暑的好去处,原本是前朝一个皇族的消暑别院,如今人去地空,四下不见一人,惟山风阵阵,送来远处湖面上白鹭发出的阵阵晚唳之声,愈显静悄。

    门前守卫见皇帝下马,急忙叩见。皇帝入内,一边往里径直而去,一边向来迎见的一名军官发问:“殷太傅如何了?”

    殷懋是燕朝太傅,皇帝出于对他的礼敬,仍沿袭旧称。

    此人正是奉命一路将殷懋从剑南道掠至此处的领队,名徐青凤,乃何俨夫所统之暗卫系统里的一名杰出军官,恭敬答道:“半月前,微臣奉旨将殷大人送至此处,有良医随行。太傅起先以为是被西逻人所掳,路上一语不发而已,到了此处后,知道是陛下旨意,变得十分愤怒,对陛下……”

    他忽然停了下来。

    皇帝嘴角肌肉微微抽了下,“在骂朕?”

    徐青凤想起这几天里听到的那些谩骂之词,不敢应答,心道文人骂人,果然也与武夫不同,花样翻新,有些他甚至听不大懂。不过这事,不好让皇帝本人知道,忙转移话题,道:“陛下,微臣借道西逻之时,照陛下的吩咐,派得力心腹成功甩脱西逻人的监视,潜入了西逻腹地,路上侦查所得之初步情报,包括风水地理、风物人情,以及西逻军备等事项,待全部整理成册,数日之内,便会呈上御览,随后情报,亦会递上。”

    皇帝已经停在了一处悬有“镜明斋”匾牌的屋舍前,抬手拍了下徐青凤的肩,赞许道:“做得好!西逻人骑在前朝头上作威几十年,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我大周与西逻,迟早还有一场恶战,有此情报,势必如虎添翼,待事成之日,朕必添你一笔功劳。”

    徐青凤单膝下跪:“此微臣当尽之责,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皇帝命平身后,抬眼看了下那块匾额,推门而入。

    ~~

    殷懋已经五十多岁了。作为一个真正的士林清流官员,从他入仕起的第一天起,他便以天下己任为抱负,半生精力投入其中,几十年来,尽管宦海几度浮沉,当初的热忱也渐渐消退,却始终不愿像自己的好友徐杰那样退隐山林,最近这些年,支撑他还能继续抱着残病之躯为朝廷苦心筹谋的动力,便是太子李温琪。

    李温琪不仅是他的得意门生,他也与自己一样,踌躇满志,梦想能够中兴大燕皇朝,只是一直被老皇帝所掣肘,无法放开手脚而已。

    在李温琪这个优秀的年轻人的身上,殷懋觉得自己看到了大燕的希望,所以在去年败退西南时,他才义无反顾地随驾而去,也是在他的带动影响下,跟去了大批的臣子。

    他刚到剑南道不久,便因了一路艰辛,加上上了年纪,又水土不服,卧病不起,病中之时,每每想到大燕朝廷今日之状,便忧愤难当,忆及自己唯一的女儿,又牵挂不已。

    对于李温琪纳陈缇之女以及接下来极有可能的改迎太子妃之事,殷懋虽觉伤感,却也坦然对之。太子为此,也曾到他面前告罪。

    一边是大燕的复兴,一边是自己的一家之女,孰轻孰重,他又怎会不明了?唯一所愿,就是女儿能够安然无恙。后竟得知她已陷入那种处境,彻夜难眠,寥寥不过数十字的那封信,却枯坐了一夜,直到天明烛尽,这才写好,搁笔之时,目中已是泪光微烁——只是做梦也没想到,不久之后,在他病况终于有所起色之时,在一次下朝回往暂居地的路上,他竟被人劫掠,入了西逻的境。

    殷懋一直以为,这群劫了自己的人是西逻人,虽百思不得其解,只既落入对方手,便也淡然处之,料想待到最后,对方到底意欲何为,迟早了然。万万也没想到,最后竟被送到了现在这个地方。听到那个便服军官自称大周皇帝御前听奉的时候,他的肺简直都要气炸了。

    兴化帝畏惧西逻,长期对西逻人割地进贡,他身为臣子,心中忧愤,无奈国力积弱,也是无可奈何而已。去年底在剑南道的时候,他也听说了这初夺天下的大周皇帝亲自统兵战胜西逻的事,不止天下人扬眉吐气,便是以他来说,深心底,对此也是颇为激动,只不过激动过后,想到大燕如今情势,心中再度忧虑而已。做梦也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倘若他与西逻之后没有勾结,甚至暗地成盟,如何能正大光明地借道西逻把自己弄到了神京?

    这些年来,殷懋也曾数度与西逻人斡旋,深知西逻人之贪婪凶暴,倘若没有实际利益落袋,仅仅凭了去年底的那一场战败,想让它打消觊觎之心,两国缔结平等条约,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大燕朝廷是庸懦无能,但至少不会做这种与百年宿敌私通的事。

    这个大周的逆首之帝,先是强占自己的女儿,借以羞辱大燕皇室,再在收买一番天下人心之后,做出这种通敌的无耻之事,简直是忍无可忍,令人发指!

    ~~

    殷懋盘膝,端坐堂中,正在打面前一道棋谱,见一个年轻男人入内,身形纹丝不动,只稍稍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见他身后之人俱是恭恭敬敬,此人虽着一身轻便锦袍,但步履神色之间,俾睨旁若无人之态尽显,知道这应该便是那个逆首了,放下手中棋子,从座上慢慢起身。

    皇帝停在了殷懋的面前,两人相隔不过一桌之距。见他一身青衫,须发皆花白,脸容清癯,不到十年的时间,记忆里那个儒雅俊美的中年男人便变成了这样苍老模样,唯有一双眼睛,仍是十分清明,此刻正炯炯望着自己,心里便生出了一丝感慨,甚至忽然有种想要与他亲近的念头。

    “你,是大周的皇帝?”

    殷懋已经站直了身,缓缓问道。

    皇帝微微颔首,还没来得及张口,“呸”的一声,一口唾沫,已经从对面直直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正中皇帝一侧脸颊。

    “你这卑侮弄戮的凶逆之徒!如何还有脸到老夫面前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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