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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一话:原则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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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金珠物归原主,又帮许娘捉住了绑架案的谋犯,紧张的激斗之后、心情豁然放松,含月感到有些困了。她打个呵欠,抬起眼皮去瞅夜空中那轮秋月,突然意识到时辰不太对。

    “对了,子时还没到,你们怎么到茶铺来了?”她问。

    方暮初回道:“刚才衙门那边有人劫狱,袁捕头认出那帮劫匪的来历,猜到你们可能也有危险,便提前跑过来了。”细细琢磨了一下前因后果,他意识到这两件事之间存在巧合和关联,恍然大悟,“含月姑娘莫非早就猜到这帮匪徒会来?所以才托我转话给袁捕头?”

    “是啊。不然呢?”烂漫的黑瞳盯着他,泛出点点纯洁无邪的星光。

    方暮初微赧,鄙视自己心思猥琐,居然怀疑这天真的小姑娘和那位尽职尽责的捕头,两人在悄悄搞忘年恋。

    “那个,呃……”支吾半天,他放弃讨论传话这件事,转而继续第一个问题,“对了,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们子时会到茶铺?”

    含月笑道:“我哪会知道匪徒们的打算。只是白天撞见了,知道他们今晚肯定动手。至于何时来茶铺、何时动手,一概不知。托你转告的时间,也不过是随口说的。若这帮匪徒来得比子时早,我便自行对付了;若来得比子时晚,正巧袁捕头也能搭把手。”右上臂隐隐有些酸疼,大概是好久没舞剑、不太适应,含月用力捏了两下,感慨:“这俩劫匪倒是来得早,现在才亥时,还是子时初?唉,不管什么时候,幸好你们赶到得也早……不然,按照我最初的计划,单挑这两人,肯定吃亏。”

    她话里透出后怕之意,语气却很是轻松,似乎完全对自己实力没个分寸、更没把方才的恶斗放在心上。其实,若不是方暮初及时赶来,给她换了武器,又帮她打两发暗器,以含月的内功和剑技,败下阵来不过是迟早的事。

    这娇小少女,轻功本事倒是大,但怎么……心也这么大?见她言笑晏晏、目光纯莹,并非轻敌或是傲慢,而是对江湖险恶真的一无所知。方暮初觉得,有必要帮含月提升提升安全意识,便建议:“白天你我相遇的时候,你完全可以直接告知我,今晚可能有歹人来袭。我若提前知道茶铺有危险,便能赶来帮忙。”

    含月眼底浮出困惑之意,抿嘴浅笑道:“为什么要指望你来帮忙?”

    这句漫不经心的反问,听在方暮初耳里、无异有几分讽刺的意味,似乎将他所作的侠义之举,全都定义为了“多管闲事”。他身子一顿,停了手中拭剑的动作,满脸受挫地望着含月。

    ……

    见气氛不太对,对方又不言语,含月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有失礼貌。

    “方公子今夜出手相助,我自是万分感激。”她赶忙解释道:“至于提前为何不请你帮忙,倒不是指望不上你,而是原则使然罢了。”

    “原则?”方暮初纳闷:是否向人求助,还和原则有关?只和情势紧迫程度有关吧。

    “自我从小习武以来,得的训诫便是——不犯事、不惹事和不出风头。有歹人找上门,能自行解决,就不要叨扰他人。白天的时候,我以为能独自解决危险;若能自行解决的事,反倒麻烦方公子出手帮忙,岂不是有违训诫、在给你惹事吗?”看了眼旁边正在殴打犯人的袁雷,含月补充道:“呃,为什么要找袁捕头来……倒不是指望他来帮忙的,而是因为他是这县城里的捕头,需要他把这帮匪徒押回县衙。”

    含月语气乖巧、声调婉转,听完她这番解释,方暮初心情登时回转了大半,手又继续一上一下地擦拭起宝剑,嘴上笑道:“江湖人都信奉出门在外靠朋友;含月姑娘明明是个娇柔少女,却主张只靠自己,真是有趣。不知你这身功夫和为人处世的原则,师承何门何派?”

    “是我爹教的。”

    各门派的弟子,除了上门拜师的外来弟子,便是留在自家门派跟亲爹或伯父学武功的,方暮初也是后者。但他明明问的门派,含月答的却是师父,答非所问。方暮初一愣,以为是自己提问不清楚,又重问道:“敢问令尊是哪门哪派?”

    “我爹不过是山野武夫,没什么大不了的门派名号。”

    袁雷在一旁听得真切,见含月不想说,想起之前自己请教时,她也是这么避而不答;又念及她是许娘家里的人,于自己也有恩,便将鼻青脸肿的犯人一扔,迈步上前、有意打岔道:“时辰已晚,我该押那两人回衙门了。含月姑娘请早些休息。”

    含月边打呵欠边感激地望了眼袁雷,正待转身回茶铺,哪知方暮初将剑回鞘腰侧、伸手拦在她面前,锲而不舍地追问道:“若含月姑娘不肯告知门派,至少透露一下,你使的轻功名字。方某从未见过这等绝妙的身法,观后甚是心折,心绪久久难平,还望能告知其名。”

    含月暗想:反正说出轻功的名字,你也猜不出我家门派,不如就告诉你,免得一直缠问,大家都散不了场。于是笑道:“我练的这门轻功,名为玉燕功。讲究的是闪躲如飞燕般轻盈、出招似灵猴般灵巧,又讲究步态轻盈、有天女起舞的曼妙感。所以施展这套轻功,身法看起来精妙美观。”

    对于武林各派的功夫,方暮初即便没到达如数家珍的境界,但也均熟知一二,然而玉燕功这等上乘轻功,却连名头都没听说过,更猜不出它出自何门何派。他脑中毫无头绪,只得作揖道:“多谢含月姑娘赐教。”顿了顿,又忍不住夸赞道:“玉燕功精深奥妙,含月姑娘也天资聪颖、修炼到位,将此功施展得出神入化。若不是知道你住在忠河县,你这般独步天下的轻功,我真当怀疑怕是夜鸢了。”

    本是一句玩笑话,含月听了却大为惊骇:她先前被袁雷怀疑过,此次若是被方暮初这种高手怀疑盯梢了,可不是开玩笑的!打了个激灵,含月浑身的睡意荡然无存,连忙摆手讪笑,“哈,方公子真会开玩笑。夜鸢身型高挑,说话时声音沙哑,和我完全不相似。”

    方暮初一愣,然后是纳闷,随即试探着反问:“这么说来,含月姑娘是见过夜鸢,也和他说过话了?”

    完了!说错话了。含月连忙捂嘴,慌张地看向袁雷。后者在旁边都没眼跟她对视了,一掌啪在眼睛上,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圆场才好。

    方暮初才思敏捷,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袁雷,立马追问:“莫非夜鸢一案,其实是含月姑娘的功劳?”见对面两人默契地保持沉默、不予回答,方暮初心中已有了肯定的答案。他脸上混杂着尴尬和难以置信,喃喃道:“袁捕头,这……?”

    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兢兢业业的捕头,私下里,居然是个贪图功名、抢占小姑娘功劳的小人。

    “不关袁捕头的事。”听他语气不对,含月连忙拦到袁雷身前,辩护道:“是我拜托他保密的,因为我不想去担这些麻烦事。”

    方暮初诧异,“这怎么是麻烦事?人在江湖,学一身武艺,不就是为了惩恶除奸,然后威名远扬?对抗夜鸢乃是扬名立万之事,含月姑娘若坦然承认,即刻便能在江湖上……”

    含月打断道:“我不喜欢那样。本来我爹就教导说不要强出风头,要不是为了……”为了钱,不过,金钱乃万恶之源,说出来不太光彩,“咳,不管为了什么,总之,希望方公子也能替我隐瞒此事。再说了,我现在寄人篱下,老板娘肯定也不希望我到处惹事……”

    正说着话,茶铺门后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含月赶紧停止言论,并对另外两人做了个噤声手势。

    ——

    “呷叽——”一声,茶铺大门的门轴发出陈旧的转动声响,许娘领着阿宣,端一盏昏暗的油灯,从门后走了出来。

    “睡醒后突然不见了你,吓我一跳,还特意去阿宣房间里寻了一圈。”她出门,迎面撞见的正是含月,倒也没留意街上还站着别人,只是纳闷道:“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怎么跑出来了?”

    含月侧身,指向街对面的郝大和邓二、两人早已被袁雷打得昏死过去,嘿嘿笑道:“老板娘你看,绑架的元凶已经抓住了,今后你每天晚上都可以睡安心觉啦。”

    许娘依言望去,不远处果然倒着两个彪形大汉,凶神恶煞的长相,衣不蔽体的穿着。她惊骇不已,问道:“这、这是什么时候……?”

    “就是刚才不久的事。当时这两人想翻屋顶进后院,被我起夜撞见了。我本想呼救的,正巧方公子和袁捕头从大街上路过,还没等我出声,他们便搭手来抓这两人了……”看了眼袁雷,含月有意帮他多说几句好话,续道:“幸好袁捕头时刻挂念茶铺的动静,及时出现,不然,我肯定对付不过这俩匪徒,受伤事小,搞不好还得……唉……”

    许娘不清楚含月到底有多少本事,见她说得心有余悸,又见地上两人浑身腱子肉、明显不是她这种小姑娘可以轻松对付之辈,便全盘信了她的话。

    拍着含月的背、胸前、臂膀,把周身都检查一遍,确认她没受伤,许娘踌躇片刻,缓缓向袁雷走去。站到他面前,本想道谢,却转为惊呼,“你受伤了?”

    袁雷低头,见自己果然满身血污,忙解释道:“先前衙门有人劫狱,混乱中砍了几个劫匪,大概是那时候一不留神被溅到了。”

    “……那就好。”许娘先是安心,接着叹道:“你公务繁忙,还有心挂念茶铺安危,今夜一事,当真感激不尽。”

    自从告白被拒绝后,袁雷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许娘。听她此刻软言细语道谢,早已幸福得腿发软了;再借着月光向她望去,但见一身罗袍,青丝松散,神情慵懒,身材清瘦了许多,虽不及以前艳丽婀娜,却别有另一种纤柔之美。一时心神荡漾,激动得血脉偾张,黝黑的脸上泛起灼热的潮红,结结巴巴地回道:“哪儿的话,为了你……不不不,为了县里的居民,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分内之事。”

    喂喂,不是吧,立下功劳的是含月啊,你怎么这么轻易就帮她应下了?方暮初错愕不已,但听许娘又道:“也多谢方公子出手相助。”

    方暮初瞥了眼含月,她在旁边一个劲地挑弄眉毛,似乎在示意他赶紧应承下来。

    “不用客气……”无奈之下,只得按照指示回话:“都是袁捕头的功劳,在下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从旁协助罢了。”说完微微侧头,瞄到含月朝他比了个“多谢”的口型,接着又竖起大拇指,像是在夸他回答得好。

    回望含月得逞的窃笑,方暮初突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到她这儿,成了有功也要让禄。让就让呗,反正是她的功劳,爱给谁给谁,她高兴就好。念及此,心下一片释然,嘴角也随之做出回应,朝含月勾起了一丝浅笑。

    这边厢,含月正暗自窃喜,突然袖口一紧、往下坠了坠。垂首望去,阿宣正望着她,脸上像冻了一层霜。

    “这么晚了,该回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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