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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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文原“呸”的一声,冷哼道:“就算把这毒妇碎尸万段,我也绝不皱半下眉头。”

    徐子陵道:“杀朱媚容易,安隆的武功却是非同小可,若给他漏网,可能会坏了大事。”

    沈牧点头道:“所以我们定须谋定后动,布下天罗地网,教安隆逃走无门。”

    白文原默然半晌,摇头追:“是我不好,没理由要你们为我犯险,我亦不值得为这贱妇冒这个险。我们抢船后立即西上。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让安隆和那贱妇扑一个空,而后面则有辅公祏的追兵,已可令我非常痛快。”

    沈牧笑道:“好!总之我担保为白兄雪此深仇,白兄精神如何,我们还要靠你带路哩!”

    此时手下牵来健马,白文原飞身上马笑道:“只要想起那贱妇,我便精神百倍,两位请放心。”

    沈牧、徐子陵、宣永、白文原跳下马来,掠上坡顶,在星月辉映下,下方半里许外处流过的大江波光褶褶,靠渡头处泊着七艘中型风帆,灯火黯淡。

    沈牧道:“谢天谢地,白兄果是地理专家,使我们可赶在那对狗男女的前头,但为何是七艘而非十艘?”

    白文原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或者那三艘另有任务吧!”

    徐子陵道:“把守船上的是什么人。”

    白文原道:“都是安隆的手下,我们定要杀个精光,以免走漏消息。”

    沈牧见徐子陵的剑眉立即紧蹙起来,忙道:“那太残忍不仁,只要将他们全部生擒,再在一处荒僻无人的江岸释放,他们想通风报讯亦难以办到,只有信鸽才可快得过我们。”

    白文原愕然道:“少帅的作风与朱粲父女竟是截然不同,唉!”

    宣永安慰他道:“往者已矣,最紧要放眼将来。”

    转向沈牧道:“属下曾在黄河多次率人袭击靠岸的敌舰,少帅只需定下进攻时刻,保证一切妥当。”

    沈牧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即擒人夺船,以快打慢,以有备胜无备,痛快呀痛快!”

    徐子陵鬼魅般掠回来,到了躲在岸旁一堆乱石后的沈牧等人之前道:“船上的防守稀松平常,每船只有水手十多人,只要我们行动够快,保证可一网成擒。”

    沈牧向身旁的宣永打出行动的手势,后者立即发出夜枭的鸣声,伏在岸旁的七组合共七百人的队伍,应声没入水里,无声无息的往七艘风帆游去。

    宣永向后发出讯号,白文原闻讯率领一队四百多人的骑队,从山路处驰出,阵容鼎盛的朝渡头驰去。

    密集的蹄音,粉碎了江岸深夜的寂静,把江水流动的声音完全掩盖。泊岸的帆船亮起灯火,人影闪移,注意力全集中到白文原和伪装的手下处。

    白文原排众策骑而出,高呼道:“立即召集所有人,准备开船。”

    船上有人应道:“所有人都在船上等候!大老板呢?”

    白文原叫道:“大老板即到,但后有江淮追兵,快让我们上船。”

    船上的人听到有追兵,立即慌了手脚,降桥板的降桥板,扬帆的扬帆,乱作一团。

    沈牧凑到徐子陵耳边道:“成功啦!应轮到我们出马。”

    “咯!咯!”

    沈牧接着推门而入,对从床上坐起来的徐子陵道:“醒来啦!”

    徐子陵没好气道:“吵也给你吵醒。”

    沈牧坐到床沿,伸个夸张的懒腰,道:“我也睡得不省人事,看!至少是日上四竿哩!”

    徐子陵深有同感道:“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劳师远征,非智者所为。我两个已是出名捱得,但昨晚睡下床时,仍像浑身骨头都散掉的样子。”

    沈牧望往舱窗外普照大地的明媚阳光,道:“今次算是有点运道,碰上白文原,否则便跟自投罗网没什么分别。现在我们扮作安隆运酒料的船队,又有白文原这货真价实迦楼罗国大将出面打点,你说还有破绽吗?”

    徐子陵沉吟道:“当安隆和朱媚赶到渡头,发觉七条船全失去踪影,会怎么想?”

    沈牧笑道:“当然是胡思乱想,但他绝不会从地上发现半个蹄印,因为都给我们扫掉,于是怎都不会联想到白文原和我们身上。只会以为是江淮军船舰赶至,俘虏了他的人和船,又或吓得他的酒船溜之夭夭。”

    徐子陵道:“另外那三条船到哪里去了?”

    沈牧道:“没什么,只是奉安隆之命往江都去做生意,原来安隆的运酒船一向由大江会照拂,就是那个什么‘蛇狗二傻’裴岳和裴炎。”

    “龙虎二君”,却给他说成“蛇狗二傻”。

    徐子陵望开睡榻,移到舱窗前舒展四肢,瞧着日照下江岸迷人的山林原野,道:“下一个站是什么地方?”

    沈牧道:“今晚可抵萧铣的九江郡,只要过得此关,我们这支奇兵便深入敌境,现在我又改变主意,想先一举击垮由董景珍率领的联军,陵少有什么意见?”

    徐子陵同意道:“理该如此。我们应否通知美人儿场主、好和她配合。”

    沈牧摇头道:“据白文原说,他们虽未能攻陷常阳和远安,但已把两城围得水泄不通,飞马牧场亦在严密监视下,我们绝不可打草惊蛇。”

    接着长身而起,来到徐子陵身后,道:“你说师妃暄到合肥去,是否该与婠妖女有关呢?”

    徐子陵道:“这个当然,她们的斗争比拼,已从兵刃之争,变为争天下的竞赛。师妃暄是为万民谋幸福,而阴癸派则是想扩展势力,只要将来的皇帝是阴癸派所控制的人,慈航静斋势将没有容身之地,那比打败师妃暄更加划算。不过只要我们做成一件事,定可重重打击阴癸派图谋天下的大计。”

    沈牧精神一振,道:“什么事?”

    徐子陵淡然道:“就是攻下襄阳,赶走钱独关和白清儿。”

    沈牧一对虎目亮起来,点头道:“说得好!那可是阴癸派在中原最重要的据点,当我攻陷竟陵之日,就是钱独关败亡的先兆,天王老子都阻不了我。”

    夜色阴沉中,七艘风帆缓缓驶进九江的水域。

    沈牧和徐子陵戴上面具,立在白文原后,准备应付任何突变。

    两人心中有种奇异的滋味。

    就是在这长江南岸的大城,他们曾在九死一生的劣境中,成功刺杀任少名,破坏了铁勒人和阴癸派的阴谋,扭转南方的局势,亦使他们名震天下。

    九江曾先后易手数次,最后落入萧铣手上,使林士宏被迫局处鄱阳。

    一艘巴陵军的小艇,朝他们驶至。

    白文原与登艇的军头交涉,当然没有问题,在众人轻松下来时,一艘战船笔直从码头开出,朝他们驶来。

    白文原讶道:“什么事?”

    那军头茫然道:“是陈武将军的船,我也不知是什么事,或者是要和白将军说话吧!”

    众人暗叫不妙,只好呆等。若给识破,那就前功尽废,杀几个人亦于事无补。

    头皮发麻下,敌船缓缓靠近,一名将领率着四、五名随从,跃过船来,哈哈笑道:“白将军好,为何不见媚公主?”

    众人无不暗里松一口气。

    白文原迎上去施礼道:“陈将军勿要怪小将过门不入,实因时间紧迫,必须立刻赶回去,媚公主有事留在合肥,要迟两天才到。”

    陈武点头道:“这个当然,今次登船拜访,实有一事相求。”

    白文原哈哈笑道:“陈将军不用客气,只要小将力所能及,必为将军办妥。”

    陈武道:“这对白将军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大前天我们在江上截获一艘飞马牧场的船,当场杀死十多人,却给其中一个小子逃掉,到今天黄昏时才捉回来,正要严刑拷问,却闻得将军来了。可否帮一个忙,把这人送交董帅,此人武功相当不错,在飞马牧场中该有点地位,又是与沈牧那两个小贼见过面,对董帅会有很大用处。”

    沈牧和徐子陵听得又悲又喜,悲的自然是飞马牧场的兄弟遇害,喜的却是刃兵不血刃救回这极可能是骆方的小子。

    白文原当然不迭答应。

    陈武大喝道:“给我押过来!”

    船离九江。

    精神萎顿的骆方赤着上身,让人为他清理包扎多处伤口,边喝着热茶,不能置信地道:“我本以为一切都完了,岂知竟然遇上你们,就像做梦般那样。”

    沈牧狠狠道:“这根本是个陷阱,他们故意放你去向我们求援,却在回程时下手对付你们。幸好老天爷有眼,给我们碰上。”

    宣永道:“现在胜败决定于谁能抢快一点,我们再无其他选择,只能于最有利的地点登岸,然后全速赶去攻董景珍一个措手不及,再乘势联同牧场的大军,在敌人心慌意乱下大举反攻,速战速决。”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白文原处。

    白又原信心十足道:“三天后,我们转入沮水,在当南阳十里处的春风渡登岸,我有把握可瞒过所有关口,掩至董景珍藏军的春风丘,待我制成地图后,便可与各位研究如何可令董景珍吃一场大败仗。”

    沈牧欣然道:“我们要利用这三天时间养精蓄锐,到时就非是疲兵,而是一枝生龙活虎的远征奇兵哩!”

    众人轰然答应,士气昂扬至极点。

    中午时分,众人在沮水东岸弃舟登陆,把七艘风帆藏在支流隐蔽处,又牵马躲进岸旁的密林去,马儿休息吃草时,沈牧、徐子陵、骆方、白文原、宣永五人先去观察敌阵。

    董景珍的一万精锐驻军处离他们登岸的上游只有五里远,在沮水搭起几个渡头,泊着十多艘战舰,靠岸处设着三座木寨,分别是萧铣、朱粲和曹应龙三方面的军队。

    他们驻军的位置紧扼水陆要道,不但可迅速支援攻打远安和当阳的军队,又可从水路或陆上赶去截击沈牧的少帅军,在安排上确是无懈可击。

    五人大感头痛。

    白文原颓然道:“我虽清楚此地形势,却不知他们会分三处小丘立寨。哨楼林立不在话下,更把附近所有树木荡平,攻寨一方将无隐可藏,无险可倚。”

    宣永皱眉道:“这三座木寨都非常坚固,塞内外防御充足,只从垛孔放箭,已可粉碎我们的进攻。若有充足时间,我们尚可做一批攻寨的工具,现在却是无法可施。”

    沈牧苦恼道:“若我们不能趁今晚破敌,明天定瞒不过敌人的探子,最头痛是以我们的兵力,攻任何一塞已嫌不足,更不用说同时攻击三寨,看来只有用诈才行。”

    徐子陵一拍骆方肩头,微笑道:“兄弟,怕要委屈你啦!”

    一艘风帆,从支流开出,冒黑往上游敌寨方向开去。

    众人站在看台上,遥观两岸形势。

    这晚月照当头,把远近山林笼罩在金黄的色光下,不用照明都可清晰视物。

    沈牧和徐子陵当然戴上面具,好掩去真脸目。前者叹道:“下次若再以奇兵袭敌,定须计算月圆月缺,像现在这样干,和白天偷袭分别不大。”

    徐子陵问白文原道:“照白兄所知,九江的陈武会否有办法用信鸽一类的东西,先一步知会董景珍,告知他我们会代押俘虏来给他呢?”

    白文原沉吟道:“这个可能性很大,信鸽当然不懂飞到这里来,但却可飞往夷陵去,再以快马把信息送此。”

    沈牧道:“此事很快可知,来啦!”

    白文原不慌不忙,亲自打出灯号,知会迎来的两艘快艇。

    三船相遇后,两艘快艇掉头领航,指示他们停泊的位置。

    尚未泊好,一名巴陵军的将领跳上船来,向白文原施礼道:“白将军你好,末将雷有始。董帅早知你们会来,却不知来得这么快。”

    白文原放下心事,笑道:“事关重大,当然怎么辛苦也要尽快赶来交人,有没有那两个小贼的消息?”

    那叫雷有始的巴陵偏将答道:“今日有消息来,说那两个小贼以怪招搞得荣凤祥的百业大会一塌糊涂,咦!白将军不是曾到那里去吗?该比我们更清楚。”

    白文原欣然道:“此事异常复杂,容后细谈,人交董帅后,雷兄不若到我方寨中叙叙。”

    雷有始苦笑道:“今晚是我当值,明晚如何?那两个小贼一向神出鬼没,连李密、宇文化及、李子通等都非他们对手,不打醒十二分精神怎成。”

    沈牧和徐子陵泛起奇异的感觉。

    这可不是客气话,而是出自敌人之口带有深切戒惧的真心话,可见他们确是名慑天下,难怪萧铣、朱粲和曹应龙会这么处心积虑算计他们,比之飞马牧场更被重视。

    船身轻颤,靠泊渡头。

    白文原喝道:“把人押来!”

    当下自有人把骆方推出来,交由沈牧和徐子陵左右看管,押下船去,表面看来,骆方曾被毒打一番,不但衣衫破烂,脸上还见瘀黑血肿。

    其他人仍留在船上。

    雷有始领路,随口道:“你们的船吃水这么深,定是装满货物。”

    后面寇、徐、骆听得暗暗心惊时,白文原若无其事的笑道:“雷兄的眼力真厉害,整个仓底都是米粮,不吃重才怪,若非顺风,也不能这么快赶到这里来。”

    沈牧和徐子陵交换个眼色,都看出对方心内的赞赏,白文原这几句话,连消带打,不但捧了雷有始,解释船重的问题,最要紧是指出因顺风的关系,才能以这种速度赶来,免去对方的疑虑。

    抵达岸上,一队二十多人的巴陵军护在前后,步往巴陵军的陆寨。

    雷有始回头瞥了“垂头丧气”的骆方一眼,低声道:“这小子看来吃过白将军的苦头,究竟叫什么名字,可曾问得什么有用的消息?”

    白文原正等着他这番话,欣然道:“此子叫骆方,是飞马牧场副执事级的重要人物。今次是去向那两个小贼求援,自己则早一步回来知会商秀珣有关整个反攻我们的大计,你说这消息有用吗?”

    雷有始动容道:“这消息真是非同小可,白将军确有办法。”

    白文原阴恻恻道:“还不是那一套老手段,谁人的口可比毒刑更硬。”

    雷有始向前面的一名巴陵军喝道:“立即飞报董帅,白将军有天大重要的消息需立即面陈。”

    那兵卫应命飞奔去了。

    雷有始忽地邪笑道:“前天在这附近村落拿了批村姑娘,其中有两个长得相当标致,白将军有兴趣吗?”

    沈牧和徐子陵眼中同时闪过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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